第37章 夜话

    到得晚上，最近生活非常悠闲的容成真人欣赏完府里歌姬新排的歌舞，又回到顾萌萌房里歇下的时候，顾萌萌便在枕边轻声试探着问，“真人，您那历练，究竟是打算怎么做？既然知道以前的结果，总不能让夫人她们去死吧？”

    容成真人随手揉揉她的发髻，戏道，“萌萌果是贤妾，竟是主动挂念主母安危呢。【】”

    顾萌萌白眼之，这种灭门的惨事是个人都会同情好不好？她又不是争宠心切恨不得他妻妾都死干净，大家都活着不好吗？至于这变态，谁喜欢谁拿去好了。

    也许是夜间男女相依之时确是个谈话的好时机，那人倚枕叹口气，言语似是多了几分坦白，“怎样能取得最好的历练结果，我也说不准。大道三千，从来非是只有一途。人心，往往是自己也析不透的。其实我的打算是，不是都说我会反吗，我干脆就把那个谋反之罪做实了。如今我的能力通过苍玄境叠加，渡劫修士之能和龙气竟然合于一身，连天道都瞒过了。现在，天子的气运是在我身上。若我此时逼宫，正位只在指掌之间。天谴又如何？我有八成的把握，避过天谴。若果得成，我得至尊之位，消弭昔时之憾，焉知不会心境圆满？”

    说着他的唇边漾起了微笑，又逗弄起她来，“我登君位之后，便以贵妃封号许你如何？”

    “真人！”顾萌萌是真惊了，这变态身上有多大的金手指啊，身带龙气，连天谴都不怕的渡劫修士，这还是人吗？

    她咽了口唾沫，“这次历练对你很重要？”问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让容成真人用了唯一一次穿越机会的历练，瞒天道，避天谴，能作到这些还不知道用了多少天材地宝呢，对他不重要才怪。

    不过，感觉上总有什么不对，当年的齐之彦对皇位都没有多少执着，现在都快要成仙的容成反倒为了凡人的帝位汲汲营营起来，怎么想都很奇怪。

    “真人不要与我开玩笑啦。”顾萌萌总算是有点体会到了淑儿面对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时那种无奈加无力感。“你真会这么做？那做了以后呢，真人坐了皇位，几年后结束历练，传位皇子，历史上的安乐王变成燕太宗？也许您的功业在凡间人眼里会更加伟大，但这些，真的不象是能足够让半步金仙费心费力的诱惑啊，您确定得到一个两千年前的皇位，就能让您这个渡劫真人满意非常，甚至值得用去唯一的穿越机会，值得冒那两成遭到天谴的危险？”

    她的敏锐让容成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判断不置可否，“那你说，我怎么历练才是最好的？”

    容成真人历练的目的，顾萌萌只笼统知道是与心境历练有关。但一联系齐之彦病中被父兄下令赐死，其妻妾儿子也无一得全的遭遇，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恐怖，一种匪夷所思的猜想冒了出来。

    她虽然还体会不到高阶修士对心境完满的追求，可也能想象的出，有齐之彦这样悲惨经历的人，被刺激的发疯都不是没有可能，留下啥精神上的后遗症简直再正常不过。

    人间的皇位，远不够吸引一位大修士的目光，他的历练，多半只想从中得到某种感悟之类，来平复那些丑陋的过去带来的创伤。而在这样满门遭灭的惨事中，他想感悟的是什么？

    顾萌萌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容成真人，“高阶修士历练的事情弟子哪会懂得，所谓心境完满，我看过的修士札记中解释的多有不同，许是各有己道吧。放在您身上的话，完满的解释是如何，只有您自己清楚。可我担心，真人你不会是想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惨剧在你眼前重新发生一次，以此来炼心吧？”

    容成真人“哦”了一声，“你怎会如此想？”

    还不是因为你这变态实在太渣了啊！！实在不敢太往好处想你。顾萌萌很无力，却只固执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传说渡劫修士感情都淡漠得不能再淡漠，虽然跟这变态处久了，他外表上看起来并非如此，但修士间长久以来既然都这么认定，那可就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先不说修为影响的原因，就只说这人活得久了，万事看遍，变得越来越自私理性加无情也实在太有可能。

    既然主动夺取皇位并不见得能让他平复心境，那，很有可能他选择的是，让痛苦的往事变得轻如浮云。

    他放不下的，也许只是当年，年轻的齐之彦遭受的巨大心理创伤。可是把当年的餐具以渡劫真人的心境再经历一次，哪怕是再悲惨血腥的事情，在那颗经历了两千多年沧桑的老心里，还能泛出什么涟漪呢？对他来说，或许就真的可以放下了。

    可是就这样冷漠地看着朝夕相处的妻妾，唯一的儿子再被杀死一遍？顾萌萌身上一寒，一个本来就很渣的男人再淡漠了感情，那，实在是不管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让人奇怪。

    容成真人并没有要辩白的意思，他隔着锦被抱了顾萌萌，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宠惜你，也有些日子了，若是我以后被赐死，萌萌可愿如我那些妻妾一般殉了我？”

    他的语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可顾萌萌听了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这变态，他，他居然真这么想！

    好吧，都说大道无情，天意无情，即将得道的渡劫真人无情大概也是应有之义。可他要眼看着妻妾再死一遍不算，还要她也跟着死，就算苍玄境中，她不会真的死掉。可这变态活着欺男霸女，死了还要拉人殉葬，岂一个“渣”字了得！

    她不禁抽筋笑，“真人，真该让淑儿jiejie数落您一顿，瞧您这话说的，女修可从没有为谁殉死的礼。再说就算赐死您，您也不会死在凡人手里呀，我殉不是白殉吗？”

    大概是看她真有了几分惧意，容成真人没就这个话题再戏弄她，拥了她安然歇息。而顾萌萌躺在这个无情渣男怀里，压根就睡不着了，为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一个不幸被逼殉葬小妾的历练结局默默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