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血色雨夜

    火红的喜字贴满门窗，凄艳的鲜血蜿蜒成河。

    赵玉阳穿着鲜艳的新郎装，将新娘子护在身后，鲜红的喜帕被凌厉的剑气掀开，露出喜帕下美艳如火的红妆。那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面对死亡，也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惊惶。

    “顾非白，你就不能再晚一天来取我性命吗？”赵玉阳的语气轻松，好像个偷吃的小朋友被好友逮个正着，叫嚣着你就不能等我把好东西吃完再来！

    顾非白长剑指地，眼眸微垂，看不出任何情绪，无形中迸发出冰冷凌厉的气场。“你不该离开。”顾非白的声音也没有半点情绪。

    “或许你说得对。”赵玉阳笑了笑，握紧了身边女子的手。他吻了吻妻子纤细的指尖，玩笑道：“琬儿，我就要死了呢！趁现在还年轻，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找个好男人再嫁一次？”

    “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比你更好？”妻子温婉一笑，她的笑容是如此温柔，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我忽然有些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赵玉阳捧起妻子脸庞，凑近心爱之人的嘴唇。

    这一吻，极尽缠绵。这一吻，地老天荒。这一吻，天地倒悬，山河倾斜，令日月星辰也黯淡无光。拥抱住了对方，就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雨势越来越大，惨白的闪电映照一对新人的绝恋。

    轰隆！

    一声霹雳巨响，天际落下一道惊雷。

    电光火石之间，赵玉阳的剑已经刺破雨幕冲向顾非白。两人都是绝顶的高手，剑气如电，纵横激荡，像我这等菜鸟根本插不上手。

    我撑着伞，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央，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场战。宾客们在我与顾非白冲入喜宴之后便作鸟兽散。有几个不怕死的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我和顾非白一刀一剑轻松解决，只剩下新娘子的老父亲还昏死在高堂之上。

    赵玉阳剑术卓绝，翩翩然如游龙一般，三尺剑光如露如电，不愧为潇湘楼最顶级的紫玉杀手。顾非白与他交战数十招，便渐落下风。

    赵玉阳的妻子站在屋檐底下，面露担心之色。我握紧手中的伞，也开始担心顾非白。这样下去，我与顾非白无法完成任务。

    按照我原本的战略，此刻的我应该混在宾客当中，等待时机给予赵玉阳一击必杀。软骨香这东西是我的爱，却不是顾非白的爱，并且顾非白还鄙夷我不择手段的杀人方式。我就在想，杀人还要讲究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是成功？难不成要我走到对手面前，笑眯眯的对人家讲，你好，我是来杀你的，请洗干净脖子让我下刀？

    意见不合，最终，我俩选择最直接的单刀直入的方式。

    顾非白说，他与赵玉阳曾有一战未了。我尊重他的选择。

    无情如顾非白，其实也不是真正的无情。

    “顾非白，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赵玉阳暴喝道，一个巧妙的鹞子翻身，长剑又疾疾如流星一般刺向顾非白的心口。

    我下意识的大叫一声：“非白小心！”

    顾非白脚尖往地上一点，身体疾速后退。赵玉阳穷追不舍，剑光抡转，烈烈如电，一直将顾非白逼迫到墙角。我抽出身后的华音刃，随时准备出手，一旁的新娘子却安安静静地蹦出一句话——“你要动手杀我了吗？”

    我没理她，目光紧紧随顾非白飞速挽出的剑花。听赵玉阳的语气，顾非白应该还有所保留，我搞不明白顾非白为什么还要保留，难不成他想死在赵玉阳手上？

    任务结束之后我问过顾非白，他的回答令我万分惊异——“死在他手上，对我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顾非白死掉，正当我蓄势待发，准备加入战局，顾非白突然一剑挑开赵玉阳的剑锋，飞冲至我面前，厉喝道：“不许你插手！”说完，顾非白又飞速转回战圈。

    剑影翻飞，夜雨潇潇。

    顾非白的身法已经够快了，却仍然没能躲过尖利的剑锋。长剑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竹纹长衫，顺着修长的手指，一滴滴落到地上，溅出一朵朵潋滟的血花。

    “顾非白！”我大叫，华音刃发出刺耳的鸣响，顾非白的剑却快我一步刺入赵玉阳的心窝。

    哐啷！

    长剑脱手，赵玉阳右手握住顾非白的剑锋，慢慢地将胸口的剑一点一点的拔出来。“玉阳哥！”新娘子一个箭步冲到赵玉阳身旁，扶住他即将倾斜的身躯。

    “玉阳哥，玉阳哥……你可不要丢下琬儿一个人……”

    赵玉阳的嘴角还噙着笑，十分亲昵的将头靠在新娘子的肩窝，断断续续说道：“我就说……说吧……你要再找个可靠的……咳咳……男人嫁了……不过，好像没机会了呢……”潇湘楼对待叛徒一定会斩尽杀绝，哪里会留下复仇的火种，作为赵玉阳的妻子，她的命也绝不会超过今晚。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琬儿……愿来生……不再相见……”

    新娘子泪如雨下，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个结局，她抱着赵玉阳的头，柔声道：“来生你不见我，那我就去找你。我不后悔！能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不后悔，我不后悔……玉阳哥哥，嫁给你我不后悔……”

    空灵的声音混杂在风雨中，新娘子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

    我扶着顾非白，雨水湿透了他的白裳，他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颤抖。“你没事吧？”我关心道。

    顾非白推开我的手，走到赵玉阳面前。

    哗啦啦的雨水猛烈拍打着他单薄的身躯，看得我莫名的心疼。我捡起一旁的油纸伞，迅速跑到他身边，至少让我为他撑上这把伞，遮蔽这一夜的风雨。

    顾非白垂下眼眸，默不作声的盯着两具红衣如火的尸体。鲜艳的血色，经冰冷的雨水冲刷，是沉沉雨夜中永远褪不去的色彩。

    “玉阳……”我看到顾非白动了动嘴唇，仿佛是说了这两个字，紧接着，顾非白就两眼一闭，毫无预兆的倒下了。

    “喂，顾非白……”我赶紧接住顾非白倒落的身体，好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