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乱象
路西恩可以说很有钱，但是远没有算是不怕坐吃山空的地步。实际上，比起一些小国的税收，或者一些其他施法者们的金库，这笔钱都算不上什么。甚至一个空间耳环中装着的黄金都比不上这个耳环本身…. 目前路西恩大多数的财产，都是一些阿托斯的施法物品，还有记载成册的实验记录，知识等等。这些东西价值不可估量，但是又不能转变成现钱。所以，路西恩打算自己开一家商店，慢慢地研究他们，顺便赚一点资产。接下来，以这家商店发展势力，手脚，尽早知道更全面的信息，并减少麻烦。 一个人单打独斗，想要维继下去，真是很困难的。特别是在一个动荡的国度。 别的不说，这个城市很快就给路西恩上了很生动的一课： 五六个穿着鲜丽锁环甲制服的士兵们从一个房子里揪出一个又一个尸体。将他们排在烈日下，排在马路上，排成一排。 路西恩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一个士兵说。 另一个摇了摇手指，颇不在意：“市民。这个倒霉鬼在睡梦里被敲碎了脑袋，然后一家都死了。现在山上的巨魔要下来了，他们打算彻底攻破这座城。…城防弄得人心惶惶，自然有些人打算趁火打劫咯。” 又是一个留着稻草一样大胡子的士兵从那座小屋里跑出来：“长官！果然，钱都没了。” “好吧….都没了就都没了。市民，早些离开这里….我指的是离开这座城市。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好吧…这种事情很多么？” “当然，我可不是在吓唬你，以前这里最多是入室行窃，这样的劫财杀人案却很少发生。而用于处理犯人的绞架已经空了一个半月了——骑士们和剑盾手都编成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去探查山脉巨魔的动向，其他时候则都是在城楼上紧张的枕戈以待捉襟见肘的兵力让我们仅仅能维持正常的巡逻，而逃犯只需要钻入一片小巷就可以逍遥法外….” 这位长官说的唾沫星子飞溅，路西恩有些汗：“您这么说真的没关系么？” “当然，这个城市里稍微留心一下，这都不是秘密了。说实话，你们要是都走光，我们的工作说不定能更减轻一些：不论是排查犯人的数量还是每天需要移除死尸的数量。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我身上这套精良的武器，我也不会为了城主府那微薄的薪水呆在这里的。” “好了，老大，我们该走了。”大胡子士兵咽了咽口水，用长矛拍了拍这位长官的肩甲。 仔细看，他们的神情并不严肃，步伐也比较懒散，除了那身装备并不像正统的士兵。 “啊，市民，看到现在，我发现你好像并不是这个城市的本土人。”安姆长官把他的帽子盖上，看了一眼搬运着尸体的几个手下：“那么我希望你认识我一下：我们是‘四把斧’收尸小队，如果发现了尸体请来找我。….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来找我，或者被我找到你。” “收队——！” 嚓擦——、嚓擦——… 拿着尸体走在道路上，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整齐。金属的摩擦声哐当哐当的，周围的其他人都避之而不及，好像是丧钟的声响。 大多数屋子都是紧锁着门的，有些缝隙里露出好奇和警惕的眼睛，生怕成为下一个杀人越货的目标。 睡梦里都很不安全。 路西恩和某一天缝隙里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看着他缩回后，摇了摇头继续走了。 他之前已经嘱咐过让那位叫彼得的男仆去准备一些地契啊，日常用品之类的，并给了一些小费。 现在，在日落之前，他还要去办另一件事。 …… 巨大的水晶落地灯像是一颗银装素裹的泊松，栽培在宴会厅中间的舞池里。 红色的地毯软绵绵的，一看就面料不菲。如果脱了鞋子踩在上面，能感受到那种云土一般棉柔的质感，轻轻摩擦着指尖。更别提那绚丽的花纹…. 天花板上，都隐藏着看不见的壁灯，透过纸纱，发出温暖的光线。 欢快的音乐从厅堂的另一边响起。 各种各样的食物，已经被侍者端在盘子里，流水线一样地摆在桌子上… 鱼子酱，烤鹅，香肠，培根，颠茄汁小牛排，薄荷味荸荠板栗色拉，鱼松…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宴会，并且就算在安姆最流金的都市，也是属于高级范畴了。大多数的人都会对此感到非常满意….这是最好的招待。 年轻的城主坐在首位上。 她有些苍白的病容，因为兴奋而变得绯红。她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来回踱步着，空气中的香味也令人愉悦。 今天这里将举办一个宴会，因为彩虹之城最近实在是人心惶惶，所以身为城主她也将负起责任。动员和安抚，用处未明，不过值得一试。 而且，今天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点子，这让她可是开心了好一会儿。她想找个人说说，于是不久后，她等到了第一位向进入宴会大厅的一位先生。 他穿着一套沉重的铠甲，身上满是沧桑和劳累的风尘味道，不过这并没有让城主皱眉。 “您终于来了，鲍德曼叔叔！”她激动地飞奔过来，像个小女孩一样，不过最后还是在一点点距离前停下了脚步，安静地行了一个贵族礼仪。 年长的牧师也放下了刚抬起的手，欣慰的说道：“您长大了，殿下。” “嗯，请跟我来。” 领着身后的长者来到一片上席，城主做到了他的正对面：“这次彩虹之城的危机很严重，我之前信里也提到过，但是麻烦远远不止如此。不知道具体数量的罪犯在城市里横行，而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再去控制了，虽然强压了下去，但是我觉得随时都可能崩溃。而外面探测消息的骑士每天都会带来坏消息——山脉里的那群野兽正在集结，随时可能攻城….”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现了恶魔的消息。”鲍德曼交叉握着手掌，放在洁白的桌布上。“放心，我的孩子，伊尔马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信徒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好了。” “谢谢！…那么就拜托您了，过会儿的宴会，我需要您来出面，震慑一下那些不安分的力量。” “没问题。” 自己的请求得到了回复，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王女还是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的压力太大了。 她渐渐明白那些质疑，渐渐去听那些反对，不过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而是开始努力做出转变。 而此刻，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长辈的到来，无疑是让人欣慰的，她可以自己给自己松了一口气。于是，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对着鲍德曼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 “您知道吗？我这次举办宴会有了个主意，我不止放穷人进来，我还准备让穷人坐在最前排，然后才是富人和那些其他小贵族。” “您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呢？还从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伊尔马特教给我们要帮助那些弱者，他们不常感受到那样的尊严，我觉得这比给予他们金钱的施舍更加重要。” 年长的牧师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少女期冀的眼睛，又看了看身前的桌布，最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并没有预想之中的夸赞让少女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勉强地笑了一下：“不对吗？” 牧师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话。 “当然！”一个唐突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不得不佩服您的壮举，不过我想说，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做。那些富人和贵族会感到受到冒犯，而城堡的仆人则会为此感到尴尬，最后穷人们则会饥肠辘辘而无法吃东西——因为他们都坐在最前面，他们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发出剧烈的咀嚼声打扰一个主要是社交性质的宴会的。” “….怎么…最么会。”少女有些不太愿意相信。尽管她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显然，您并不善于处理这些，还是交给波波恩来吧。” 抓了一下裙角，王女看了一眼这位毫不留情批判自己的人。皱巴巴的白色手套，看上去很干净，却是故意弄成那样的。红色和紫色相间的衣服充满的不对称的迥异感，初看让人讨厌，再看则会迅速习惯。卷起来的衣领上，则是一张涂满了油彩的脸，这种不太透明的漆色让脸看起来明暗不一。红色的线条在嘴角挂上了一个夸张的笑容，连胡子也沾上了一点漆色。 一位小丑。 它好像一个应该放在衣柜里的布偶人，没有一点威慑力。 不过在他玩世不恭的笑容里，也没有一点妥协。仿佛面前并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一个普通人，这是无法拒绝的强势。 …再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伊尔玛特牧师，从对方的脸上，王女殿下读到了肯定的眼神。 “好吧，波波恩。你是对的。” 失落的气息，从那张精致的脸上蔓延。 哪怕是病容也美丽的让人心醉。 小丑轻轻俯低身子行了一个完美的礼节，不过在他滑稽的身上却只会让人感觉怪异。白色的手套牵着她走起来，随后打开了密室的门，让下人带她回去休息。 “波波恩总是对的。”她走后，小丑耸耸肩，走到了鲍德曼牧师身前。“您要喝点什么？…抱歉，忘记和您打招呼了。在下波波恩，叫波波恩波波恩就好。波波恩是殿下的父亲派来的助手，帮助她处理那些和其他贵族的交流，军备方面则由‘小灰帽’撒戈代管，税收则是‘胆小鬼’格雷米….这里还缺少一位神殿的牧师传播他的信仰，您是否认为您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年长的牧师沉吟了一下。做到主教的位置，他拥有的并不只是信仰，还有阅历带来的智慧。 “我只是来帮一个老朋友的忙，而没有道理彻底陷入一个随时会落陷的城市。希望你能理解。” “好吧，波波恩不会告诉小姐的。”晃了晃脑袋，小丑用拉长了调的声音表达他的不满：“那么，波波恩先去准备晚宴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