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其乐融融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左晴皱了皱鼻子，镇上的医院还是跟她记忆中一样，脏乱差。上辈子自己在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样算起来，有六年了。 走廊里到处都是人，脚步匆匆的医生护士，神色悲怆的家属。因为是冬天，很多老人都容易生病，更多的老人熬不过去只能住在医院就等着入土为安了。没有人觉得这种行为有违人性，老人会主动要求住院，他们也不想打扰儿孙过新年。而儿孙呢，自然也怕老人老在家里，带来霉气，来年一年都不顺利。 迷信，是乡下人的专利。 父亲来之前已经问好了病房号，但是三伯却一直没有说奶奶到底怎么进医院的，只重复着一句话“来了就知道了”。 推开病房，更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鼻而来。 这是一间普通的病房，里面有四张床，但是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人，此时房间里完全挤满了人，七大姑八大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围着一张床前。但是，却出奇的安静。 空气污浊，左晴不得不戴上早就备好的口罩，以免自己晕倒在这。 父亲一路走一路跟亲戚们打着招呼，母亲和左晴跟在身后穿越重重人堆，终于看到了躺在最里面病床上的奶奶。 那是一位面色有些严厉的老奶奶，脸上爬满皱纹，沟壑纵横，老态尽显。 大概是因为病房里太过温暖，奶奶看起来红光满面，一点也不像是生病了。 左晴跟着父母来到床前，只叫了声“奶奶”就站到一边，将空间留给父母。她感觉到那些亲戚盯着她的目光，有些不舒服。 左照看到母亲面色红润，脸上带笑，心里猛然发紧，害怕这是回光返照，赶紧凑到老人面前问道：“妈，你怎么样了？怎么突然病了呢？” 说着眼中就有了泪花，他不相信母亲过两天就要离开，而且现在看起来情况也没那么糟糕。一定能让母亲好起来的，左照在心中暗暗祈祷。 老人的眼睛从左晴一家人进来就没有离开过左晴，她紧紧盯着自己小半年没见的孙女，心中奇怪，这还是我那个孙女吗？ 眼前的女孩跟半年前才见过的女孩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肌肤胜雪，唇红齿白，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极其贵重，这让她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去了县城半年就大变样啦？ 老人不信，她觉得别人说的是对的，孙女傍上大款了！ 一定是这样！ 左晴眼看着奶奶的脸上突然对她挤出的慈祥微笑，有些惊讶，奶奶看起来跟她有话说？以往可都不会搭理她的。 “左照，等会再说我的事。晴晴，过来让奶奶看看。”老人先将儿子打发走，尽量将声音说的再温柔一些，朝左晴招手。 心里有些嘀咕的左晴狐疑地看看奶奶，又看了看父亲有些怔愣的脸，快步走到床前，手立刻就被奶奶握在了手中。 “你能来看我，我真是开心啊，我也是快入土的人了，看到孩子就忍不住喜欢。”奶奶的声音，越发慈祥。 前言不搭后语，奶奶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老人的手非常粗糙，左晴想着爷爷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奶奶也cao劳了大半辈子，现在也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心中也有些伤感起来。 她握住奶奶的手，鼓励道：“奶奶，您开开心心的，您一定能长命百岁，您还年轻呢。” 老人听到孙女的话，开心地笑起来。 三代人看起来是其乐融融。 人堆中就站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比左照大了很多，面容有些相似，正是三伯，左威。 此时的他像是在场所有亲戚的代言人一样，目光先环场一周，才上来拍拍左照的肩膀说：“四弟，你终于回来了啊，妈已经躺了两天，都不让我告诉你。”说着眼神时不时瞄向一下安静的左晴。 左照点点头，声音冷静：“我知道妈不想让我担心，还好三哥你告诉我了。”又发现三哥总是在看自己的女儿，赶紧将人推到他面前笑着介绍：“这是晴儿，你恐怕有些不认识了吧。” 左晴被推到三伯左威面前，不得不扬起一个笑容乖乖问好：“三伯好。” 一旁的亲戚都纷纷凑上来搭话，一时间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 “哎呀，晴儿半年前可不是这样，这是去韩国整容了吗？” 整容你妹！ “你怎么这么说，晴儿本来就很好看，只不过才张开。” 这才是实话。 “对呀，晴儿是我左家的人，底子就好。” 呵呵。 “我看晴儿倒像是认了个有钱的干爹，我听说啊……” 这是从哪听说的！左晴连忙向说话的人看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妇女，穿着朴实，长的却有些尖酸刻薄，想必是经常跟媳妇斗吧。不过左晴却对这个亲戚没什么印象。 不过，左晴意识到，这妇女的话音一落，房间瞬间像是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声响。 “大婶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女儿哪能让你这么胡说八道！”曲心赶紧跳出来维护自己的女儿。 她算是看出来了。 左晴在县城里的事情，分明是有什么人知道后回来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那尖酸刻薄的大婶子立刻就冒头，不容分辨又接着说：“我可是听说了，现在乡里镇里谁不知道晴丫头有个大靠山，大她那么多还不是干爹。” 曲心一听，火了，自己的女儿自己不知道吗？用得着外人说三道四，她刚要反驳，就被左威打断了。 “大婶子，你是来看我妈的还是来找事的！” 这句话说的中气十足，护短意味明显。左照和曲心感激地看向左威，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左晴却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 先不说自己“被干爹”的事情，三伯难道不应该问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堵这大婶子的嘴吗，怎么反而像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有个所谓的“干爹”却不追究，一种内部问题内部解决的意思？ 智商提高了就是好使，左晴立刻就觉得他们这一次回来，似乎是亲戚们有意引导的。 她环顾四周，本来没觉得什么的左晴此时却觉得，所有的人，包括她奶奶，脸上的表情，眼睛里透出的光芒都不同寻常。 那光芒像是看货物一样。 呵，她怎么忘记了。 在她这个家族里，重男轻女，他们哪里会像今天这样特意跟她说话呢。 上辈子就是这样啊，七大姑八大姨都争抢着要给她介绍对象，而那些所谓的对象都是乡下没怎么受过教育的农民或者打工仔。 她感受到的，也只有冷漠和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