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头子的怨念
洛阳，慕容山庄。 回到家门口，自然有下人过来接应。慕容正将马缰绳递给下人嘱咐道：“弄些好的豆料，给盖块毯子，刚刚跑了很久，出了一身汗别着凉。” “好的。”下人见到慕容正也很高兴：“少庄主您快点进去吧，老庄主都等您等急了。” “爷爷和父亲身体都还好吧？” “庄主这几日外出，老庄主安好。” 慕容正点了点头，便走入里面。相对于乌衣巷的那个宅子，慕容山庄显的有些小巧，不过多了几分北方特有的恢弘。 慕容郃依旧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慕容正轻轻走过去。老头子眼睛都没睁便说了一句：“回来啦？” “嗯。” “上官小子呢？” “现在在应天。” 慕容郃睁开眼睛，微笑道：“看来你们这段时间去了不少地方啊。” “孙儿和上官云这段时间确实走远了，先到了益都，又到了南边，发生了好些事，回来的有些晚了，老祖宗还勿见怪。” “不怪，不怪。”慕容郃摆了摆手：“这段时间南方有点乱，我以为你还会晚些回来。不过早回来也好，出去走走能见些世面。” “是。”慕容正笑道：“虽然认识了几个朋友，结交了一些江湖前辈，还获赠了一把宝剑。” “什么宝剑。” “杨万里前辈的名剑！” 慕容正这么一说，老头子便有些坐不住了，坐直了腰身抖了抖袖子，伸出双手，慕容正连忙将宝剑奉上。 慕容郃慢慢抽出龙吟剑，剑身上面精光流转，屈起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悠长的剑鸣如同龙吟。 “好剑，好剑啊！”慕容郃笑道：“想不到你这年纪轻轻的竟有这等福分，想当年我和上官小子他爷爷一起去见这老爷子，这老爷子也只是给了我们二人百炼兵刃，远远不及这把宝剑之锋芒。你竟然能得到这老爷子的青睐，了不起呀。” “爷爷谬赞了。” 慕容郃把龙吟剑慢慢插回鞘中：“你父亲武功平平，在江湖上声名不显，看来振兴山庄的责任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孙儿也正好有事要向爷爷说。” 慕容郃看了看慕容正，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不想留在山庄？” 慕容正说道：“孙儿在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元廷的兵马向黄河北岸集结，可却有大量的百姓向着南方逃难而去。想来用不了多久，河南一带便会战火连天，孙儿在金陵应天，有一位值得信赖的兄长，希望我能在他手下做事。” “南方现在是义军的天下，不过多方义军混战不休。你的那位兄长也是义军中的一员吗？” “是吴国公朱元璋手下大将常遇春，十年前曾经在天门山上见过一面，有些交情。” “听说吴国公朱元璋在鄱阳湖上战胜了陈友谅，陈友谅也兵败身亡了？” “嗯，此事属实。” 慕容郃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朱元璋我也听说过一些，听说也是至贫出生，短短十来年便能成为一方诸侯，必是枭雄之姿。” “确实如爷爷所说那样，吴国公却有常人不及之处。所处之下的百姓虽未能安居乐业，相对于北方的贫苦战乱已经是好太多了。” “正儿，你要知道，官场里边的是非清浊，可不同江湖上的人情世故。” “孙儿明白，可是心中还是有些踟蹰，所以特地回来，想问问爷爷和父亲的看法。” “老夫能有什么看法。”慕容郃说道：“让你留在山庄，也只不过是束缚你而已，倘若你能在军中大展拳脚，做出一些事迹来，要比在山庄好太多。” “可是如若孙儿去了南方，家中只留下父亲和小妹……” “你父亲的主我还是能做得了的。”慕容郃说道：“倘若你真的留在这里，即便是你能挑起山庄的担子，一旦战火连天，咱们这小小的山庄在任何军队势力面前都可有可无。可如果你能在南方安定下来，如果你父亲和小妹有什么难处，也可投奔于你。” 慕容正没有说话。 老头子看出他心里面还有疑虑，便说道：“你父亲还年轻，你meimei还小，再过上几年老夫归天了，你父亲老去，你妹子嫁了人，咱们这个家终究还得是你来顶着。” “孙儿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你成了朱元璋的手下，会有人对我们不利吗？”慕容郃笑了：“真是笑话你当老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脉是摆设吗，江湖上的什么鬼蜮伎俩，老夫还是很清楚的，即便是哪方面势力对老夫有所行动，老夫打不过，难道还跑不动吗？” 慕容正被老爷子说的笑了起来。 是啊，毕竟是老江湖。 “你呀，从小心就善。如今天下老百姓哪个活得自由自在的，你如果在朱元璋那里能帮着他扫平寰宇，重整河山，往小了说为国为民，这也是你不忘初心。往大了说，青史留名，老夫脸上也倍有荣光啊。” 慕容正点了点头。 慕容郃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中原历朝历代什么时候被外族统治过？蒙古人这是头一回，可是你看看汉人活得连猪狗都不如。老夫早年间闯荡江湖，见过太多太多了，你如果想在朱元璋手底下做事，那就好好做！” “孙儿也正有此意。”慕容正说道：“蒙古人统御中原不过几十载，可近些年各地义军反抗不断，现如今更是以黄河一分为二，和南方的众多义军隔河相望。如果吴国公朱元章可以统一南方各部义军，那么北驱蒙古便指日可待。到那时中原肯定又是汉人天下。” “真想见到那一天呀。” “爷爷一定能见到那个时候。” 慕容郃大笑起来：“老夫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早日成家立业，最好趁老夫还没入土之前能抱上重孙子。” 慕容正大囧：“孙儿应该没定亲事吧？前些时候吴国公夫人还问到这个问题，听她的语气，似乎想……” “臭小子！”慕容郃怒道：“送上门的闺女还不要，你想干嘛？你是不是想让老夫临死都抱憾终身！” “爷爷息怒。”慕容正连忙劝说：“等孙儿回了应天，一定跟夫人好好说……” “说个屁！”老头子怒了，一指门口：“滚出去，让老夫清净一会儿。好不容易有点好兴致，全让你弄没了，败兴玩意儿！” 挨了骂的慕容正只能灰溜溜的出来，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刚刚还谈得好好的。 等到meimei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回来，慕容正就明白了，自己是家里的顶门杠子，但是爷爷却最希望见到的是那些小的顶门杠子。 “哥，你也真是的，走的时候也不叫我啊！”meimei还是一如既往的彪，东一句西一句的问，问的慕容正有些头大。 “哥哥有事。” “有事你可以带上我呀，我的武功很好的，可以帮你收拾不少小毛贼呢！” 慕容正歇了口气：“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带上你，不过你先让哥好好休息休息，赶了好几天的路，刚刚又挨了爷爷一顿骂！” “爷爷为什么骂你呀？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带上次那个混蛋？不知为什么，爷爷看那个混蛋就挺顺眼的，还老在我跟前提起他。”慕容秋娴一副咬牙切齿的深情：“那个混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人，眼光猥琐的很，肯定是个yin贼！” 拜托了meimei的碎嘴皮子，慕容正呆在房间里清静了好一会儿。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将旧衣服整齐的叠在一旁，慢慢收拢着自己的东西。忽然间，目光落在那把金错刀上面。 哎，你怎么还不出现呢？ —————————————— 元廷使者要比预料中快了几天。 礼部侍郎张昶以礼拜见朱元璋：“下关张昶见过吴国公。” 朱元璋坐在上手的帅案上，神色傲据。并没有及时说让张昶免礼的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张昶。 帅案下方的左侧站着徐达，常遇春，蓝玉等武将，右边则站着李善长，汪广洋，刘伯温等谋臣。武将的脸上大多是一脸傲然神色，而文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漠不作声。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结果，一开始大家都提议先礼后兵的，刘伯温却力排众议，应该先兵后礼，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看看元廷的态度如何，以便适当提出条件。 张昶没有起身，反而将姿态放得更低，表示出对朱元璋足够的尊敬。 朱元璋看差不多了，说道：“张侍郎请起。” 张昶立直身子：“谢公爷。” “看张大人怎这么风尘仆仆的远道而来，想必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张昶说道：“陛下听闻公爷大破陈汉，特命下官前来祝贺。” “张大人看我军马如何？” “士气如虹。” “我麾下将士如何？” 张昶看了看左边的众将士：“徐大将军与常大将军威名早已传遍北方！” “那我这些谋士呢？” 张昶又看了看右边的谋臣：“朝宗先生与百室先生才名出众，伯温先生更是机智百变，公爷之威，在下折服。”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们在黄河边上云集重兵，随时准备南下呢？” “陛下希望公爷可以扫平江南群雄，作为交换条件，我方将兵力撤退于黄河北岸。” “放屁！”蓝玉怒道：“鬼才知道你们会不会背后捅刀子，撤退到北岸，万一突然南下呢？” 张昶叹了口气：“这是陛下与几位大臣商议的结果，就连下官也觉得这样的条件不能让公爷满意。” “那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来呢？” “正是因为在下身为汉人，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差事。”张昶说道：“满朝的蒙古勋贵也都知道，可正是因为他们知道，所以才派下官来。” 汪广洋说道：“难道张大人身为礼部侍郎依旧不得重用吗？” 张昶说道：“自从世祖皇帝问鼎中原，何曾有过汉人能得到重用的时候。在下为官已经二十余年，也从未见过有哪个汉人在官职上可以高出在下的。在下此次来时，眼见的吴国公治下民生安定，真希望北方也能见到如此情景。” “张大人，如果想让我家主公扫平南方群雄，光是退兵至黄河北岸还是不够的。”李善长说道：“我家主公有以下几个条件，张大人琢磨琢磨，如果张大人不能做主，回去问问你们皇帝可以不可以。” 张昶说道：“百室先生请讲。” “其一，由于对战陈友谅，我方消耗费大量粮草军备，所以希望元廷能提供粮秣及军备。不多，粮草一百万石，甲胄五万副，兵甲三十万具。如何？” 张昶摇了摇头，说道：“莫说在下做不了主，即便是回到大都，陛下和诸位勋贵大臣也不会答应。如此巨额粮草军备实在是难以筹备。” “既然如此。”李善长又道：“云州王波蓝台屡次败杀我红巾义士，多年来对我方的进攻也是层出不穷。如果元帝可以诛杀此人，裁撤黑虎军。” 张昶又叹了口气，说道：“百室先生，云州王波蓝台乃是朝廷柱石，黑虎军也是朝廷精锐，在下身为元臣，于公于私此时也不会答应，更不用说陛下和朝廷勋贵。” 蓝玉又怒道：“这也不答应那也不答应。我看你根本不是来谈条件的！主公，将这个人推出去砍了吧！” 朱元璋没有制止蓝玉的无礼行为，而是问道：“张大人，我这两个条件你不用着急，你可以回大都问一问，如果你们陛下有诚意，那么本官也很乐意先讨伐那些对明王不敬的逆贼。” 张昶拱了拱手：“谢公爷宽厚。” 李善长又道：“张大人，在下看在你身为元臣却心系汉民的份上，和你露个底，不日之间，张士诚的使者便会到达应天。” 张昶一听，面色一变。现如今朱元璋和张士诚的势力在南方已是如日中天，倘若二人联起手来，对于元廷的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