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扮猪吃老虎
铁仲名就是个耿直的汉子，尽管和慕容正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半天，就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军营里的情况，包括他对陈恒的不待见。慕容正也从铁仲名的叙述中更直观的了解了关于陈恒这个人的特点。 除了小心眼还有自私！ 铁仲名是色目人，祖上曾经是成吉思汗麾下的士兵，在朱元璋采石矶大战之时投靠，多年来作战勇猛，积功升至偏将军，但是自从调到陈恒这里来，便受到了陈恒的偏见。作战之时，铁仲名率军冲锋陷阵，但到战利品分配却极为限量，兵源虽能得到及时补充，但是供给和医疗却落后许多。铁仲名对于升官没有多大意见，唯独对麾下的士兵比较上心。 “慕容将军，陈恒这玩意真不是东西，听哥哥一句劝，别跟他走太近，小心惹一身屎臭！” 这还用你说吗？慕容正翻了翻眼皮：“既然铁将军在这呆的不舒服，为什么不调到其他营中去呢？” “我也想啊！”铁仲名无奈的说道：“关键是陈恒这混蛋不让！而且即便我可以调走，手下那帮兄弟也调不走，哥哥我是放不下那帮弟兄们，一旦我被调走了，他们连个倚靠都没有，只能被送到战场上当炮灰！” 慕容正有些惊讶：“铁将军高义！为了手下的弟兄们能让步到这种程度，慕容正深感佩服！” “嗨！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牵挂的，就是这些弟兄们跟我打了几年的仗，有点感情。” 慕容正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铁仲名性格耿直，在一个自私的上司下面做事，肯定不会受到待人。不过自己总觉得铁仲名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或许是从蓝玉那里，毕竟他们两个性子比较像。改天找个机会看能不能帮他一把，尽人事听天命。 那几个带过来的医务兵很快就将伤病分好了类，然后开始对伤患比较严重的士兵开始治疗。 铁仲名一边看一边问：“慕容将军，这为什么要给他们伤口上用酒来洗呢？” “酒精可以杀菌。” “杀菌？” “因为有很多我们眼睛看不到的小虫子，需要用酒来杀死这些小虫子，会让伤口感染……” “感染？” “就是风邪！” “哦——” “哎呀，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把这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的，这……” “可以加快伤口愈合，防止细菌侵入血液造成感染。” 铁仲名不明觉厉。 慕容正瞅了一眼铁仲名，看见他好像又有什么话说，便立刻躲开。耿直人说话的形式跟话痨差不多，慕容正有些受不了。 一个士兵脚指头被砸烂了，慕容正指导义务兵做截除；还有个士兵后背被砍了一刀，伤口感染，慕容正指挥医务兵切除腐rou，然后缝合伤口。 铁仲名可能也知道自己话多，于是就闭上嘴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观摩。 这时，一个校尉冲了进来：“铁大哥，出事了！” 铁仲名立刻绷起了脸：“是不是陈重那个王八蛋……” 那名校尉摇了摇头，说道：“也是也不是。咱们的弟兄们到营门口接应军医，陈重派人挡着不让进，都快起冲突了。” 铁仲名一听，立刻火冒三丈：“这个王八蛋，天天跟老了过不去！走，去看看去。” 慕容正听那名校尉这么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头，按理说自己的手下不应该轻易跟别人发生冲突才对。 “铁将军，我也去看看吧。” “慕容将军，你就安安生生在这坐着，我一定把你那几个手下平平安安带过来，陈重那个王八蛋要是敢拦着，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铁将军别把事情闹大，我也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铁仲名拍了拍慕容正肩膀：“慕容将军够义气，咱老铁认你这个朋友！走！看看去！解兄弟，你去多叫些弟兄来。” 那名校尉应声而去。 慕容正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铁仲名到底还是欠考虑，军营之中忌发生械斗，一旦闹出什么不好的情况来，绝对难以收拾，听铁仲名的语气，似乎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陈恒治军不严由此可见！ 大营门口，两方人马正在对峙。一边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另一边则是轻装简便的医护兵。医护兵里边有个年轻人正大声的吵嚷着，看样子神情很激动，不过语气却充满了嚣张。 “我们可是奉了大元帅的命令来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拦着我们不让进去，信不信我回去告诉大元帅，问你们家将军的罪！” 慕容正皱了皱眉头，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知道是上官云，只是上官云跑过来凑什么热闹？靠过去一瞧，这才看见上官云居然套了一身医护兵的衣服，还有模有样的背着个急救箱。 “大将军有令，没有元帅的令牌不得随意进入！”开门的士兵神情也是特别恶心，一副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表情：“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乡巴佬，竟然不知道这儿的规矩？” 上官云一听，故作生气：“你骂谁乡巴佬呢？你才乡巴佬，你们全家都是乡巴佬！我们家将军可是殿下认命的亲军指挥使，跟大将军常遇春是故交，你们家将军算哪更葱？” “大胆！”守在营门口的士兵一听立刻围了上来，连兵器都亮出来了。 慕容正目光一亮，一把拉住就要往前冲的铁仲名。上官云不是鲁莽的人，他这话故意刺激这帮士兵，恐怕有他的目的。估计是刚刚回去的医护兵把事情告诉了上官云，上官云只是来出气的。这家伙惯用的手段就是扮猪吃老虎，他现在的职位并不算特别高，但他有个特殊身份——朱元璋的小舅子！ 铁仲名有些疑惑：“慕容将军，咱们赶紧上去帮忙吧！你那几个兄弟人手不够啊。” “铁将军不要着急，那个人是我的兄弟，身手很好，不会出事！”慕容正说道：“况且这个时候陈重也没有出现，咱们不宜先出头！” 上官云一副狗腿子的嘴脸：“怎么你还敢动手？你碰我一下试试我们，家将军可是殿下女婿，我们几个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叫你们家陈大将军吃不了兜子走信不信？” 那些士兵互相望了望，一时之间也不敢有所决定。其中一个便匆匆的跑了回去，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年轻将军走了过来。 铁仲名哼了一声：“慕容将军，那个人就是陈恒的儿子陈重！” 慕容正眯了眯眼睛：“我那兄弟的激将法起效果了，只要把陈重拉出来，不管闹到哪儿去，说破天都是他挡着不让进去！” 铁仲名眼睛一转：“哎呀，慕容将军，这兄弟脑子真好使啊，我刚刚要是冒冒然的出血，那不就成了我指示属下和士兵起冲突了！” “对！” “娘的，这狗东西就会玩阴的！” 陈重走到大营门口，淡淡的扫了一眼上官云：“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 上官云叉着腰：“你又是什么人？叫你们家陈大将军出来说话！” 陈重嗤笑了一声：“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合前军大将对话？说，你们是哪个大营的士兵，无缘无故跑到我们大营门口来闹事儿，受何人指使？” 铁仲名撇撇嘴：“慕容将军你听到了吧？这狗东西就会给人扣屎盆子！” 慕容正点了点头：“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却是阴险，以铁将军的品性，的确不好对付。” 铁仲名讪讪一笑：“我老铁是个粗人，比不得这些人读过几年书，脑袋好使。” 上官云看着陈重，故意摆出一副踢到铁板的表情：“还未请教这位将军是何官职？” 陈重哼了一下：“怎么，你们亲军大营里都是这种看眼色行事的货色？” 上官云说道：“这倒也不是，只不过我们家将军告诉过我们，遇到有名有姓的自然要恭恭敬敬的，至于那些阿猫阿狗的，管他娘的！” 陈重瞪大眼珠子：“混账，你一个小小的士兵也敢这么对我说话？” 上官云撇撇嘴：“那，不知道将军高姓大名，官居何职呢？” “本官陈重……”突然，陈重立刻把嘴闭上，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士兵不简单：“你在套我？” 上官云长长的哦了一声：“陈重！没听说过，很有名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陈将军，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奉了大元帅的命令前来你们大营医治伤兵的吗？或者说你明知道还要拦着我们？” 陈重渐渐警惕起来：上当了！于是平静的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奉元帅的命令？” 上官云摊开手说道：“我们一直在说，但是你们的士兵却说是奉了你们将军的命令挡着我们，不知道是奉了你们陈恒大将军的命令，还是奉了你这位陈重将军的命令……咦？你们俩都姓陈，好巧啊！” 看着上官于那种夸张的神情，慕容正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到底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于这种小心眼的人，就该用上上官云这种破皮无赖。 陈重嘴脸抽了抽：“我们也是奉了徐大元帅的命令死守大营，你们别理解错了！再者，你们这样贸然进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别的企图？” 上官云回头看了看身后：“哎呀，陈将军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徐大元帅制定的军令里好像有一条，动铁为凶！我们几个都是医务兵，箱子里背的都是治病的药，陈将军不妨往身边看看，你的那些手下手里拿的什么？是刀啊！” 陈重朝跟前的士兵使了使眼色，那些士兵立刻把兵器收了起来。 “看来是误会了！”陈重说道：“这些天一直有张士诚的探子过来，士兵们都比较紧张！” 上官云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之前的那些兄弟怎么进去了呢？” “你……”陈重终于被上官云撩起了怒火：“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我说话！谁教你的？” 上官云撇了撇嘴：“我姐夫！” “你姐夫又是什么东西？军机要务，尊卑森严，在你们眼里就视同儿戏吗？毫无尊卑可言！” 上官云装出吓了一跳的表情：“哎呀，你别吓我，我姐夫可是说我官职很高的，你又是什么官？校尉还是参将？” 陈重冷笑一声：“本官乃是前军都尉！你的姐夫又是什么货色，敢让你这样的东西无法无天，本官一定上报大元帅，治慕容正一个治下不严之罪！” 上官云嘴脸终于扯出笑意来，开开心心的露着一排白白的牙齿：“你来真的？” 陈重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内卫府提督将军！”慕容正慢慢走了出来：“同时兼任亲军千户！陈将军，这个人确实是我的手下，不过我却管不了他。” 陈重回过头，眼睛扫过铁仲名，然后死死的盯着慕容正：“你就是慕容正？” 慕容正抖了抖衣服：“正是。” 陈重眼睛慢慢的流露着阴毒：“慕容将军放纵手下在我营中横冲直撞，是何道理？” 慕容正摇了摇头：“刚刚我也说过了，我管不了这名手下！陈将军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吧，他就是上官云！” 陈重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心脏突然停止跳动了。弟弟陈迅曾经不止一次来信，在内卫府中，最讨厌的就是上官云！尽管是同样的官职，但是朱元璋似乎更信任上官云，因为，上官云是马夫人的义弟，朱元璋的小舅子！ 自己，似乎刚刚问他姐夫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货色？ 上官云这个时候也不装了，慢慢的走到陈重旁边，斜着眼睛看着陈重：“陈将军好大的官威呀？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把我姐夫不放在眼里的。呵呵，什么东西？什么货色？” 这话说得就连慕容正也暗自伸个大拇指，像是在教训陈重，又像在骂他，偏偏这个时候他绝对不敢还嘴。 陈重脸上冷汗直流，僵了片刻：“原来是上官将军，失敬了！” 上官云立刻摆出一副傲据的神态：“陈将军刚刚说什么来着？军机要务，尊卑森严，是吧？” 陈重一听，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双手，朝上官云行礼：“下官陈重，见过上官将军！” “就我吗？” 陈重没抬头，若是抬起头来，慕容正和上官云绝对可以看到他脸上那种跟吃了屎一样的难受。 “下官陈重，见过二位将军！” 慕容正和上官云是内府提督将军，正好比陈重这样的前军都尉大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