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捡漏不过铁仲名
朱元璋怎么也不相信，张士信就这么死了。但是经过多方的调查和取证，终于确认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个站在城头上被石头砸死的倒霉蛋，就是张士信。 一边是气势如虹的西吴军队，一边是死了主帅之后丧失战斗意志的东吴兵。战局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一边倒，徐达率领手下的将士，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就控制住了平江城内的局势。除去战死的和受伤的，竟然抓住了数万兵卒！ 而平江城内，粮草堆积如山。 朱元璋看着满当当的粮仓，不由得感慨万千：“张士信输的不冤，尽管江南一带，物产丰富，但是作为主帅竟然扣押粮草，致使前方战士缺粮苦战，私心若此，焉能不败。” 手下的将士个个红光满面，现在不仅是攻破了平江城，更收缴了这么多的粮食和军队，即便是没有应天的补给，也可以一直南下了。就连徐达这个时候也开始拍朱元璋的马屁了。 “殿下运筹帷幄，攻无不克！” 那些将士立刻跟着徐达也开始恭维起来。 朱元璋转过身：“吕珍呢？” “回殿下的话，平江城被攻破，以及张士信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吕珍便率部离开了黄土坡，怕是一路朝南回苏州去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平江城算是张士信门户，门户已开，我等便能直捣苏州，吕珍还算是个忠臣，这个时候还知道护着主子。” 很快，士兵便向朱元璋呈来了平江的土地黄册，既然攻打下了这块地方，那么就要接受这块地方的民生经济。 吴还是吴，只不过东吴变西吴。 “张士信怎么死的？查到了吗？” “查到了。”徐达笑着说道：“当时殿下命令士兵后撤，打算在城门口伏击张士信时，却有二人违反军令，跑到城门口放炮，误打误撞，没良心炮激起的石子崩飞出去，打碎了张士信的脑袋。” “嗯？”朱元璋一愣，继而笑了起来：“看来张士信真是命该如此，是哪二人违反军令的？” 徐达说道：“殿下，整个军营中还有谁敢违反您的命令，肆意走动，拿着军中利器随便玩耍？” 朱元璋怔了片刻：“上官云？” “正是！” “人呢？哪儿去了？” “回殿下，平江城破之后，上官云便和慕容正不知所踪了。” 朱元璋皱着眉头：“这个时候又干什么去了？” 常遇春听到朱元璋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味，于是上前说道：“殿下，他二人虽然年轻，但不会鲁莽行事。等他二人回来，末将立刻让他们前来。” 一旁的文越靠过来，悄悄的在朱元璋耳朵跟前说了一句：“他们追高天原去了！” 朱元璋立刻就明白了，高天原是白莲宗令主，和上官云是有仇的，眼下平江城已破高，天元变成了丧家之犬，这个时候上官云肯定要痛打落水狗的。只是这小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着实令人头疼。 “他们回来之后，立刻叫到我跟前来。” “是。” 朱元璋又问：“另一个人是谁？” 徐达说道：“回殿下，另一人是前军校尉铁仲名，正在外面候着。” “叫进来。” “是。” 一听是铁仲名，陈恒立刻一脸不可置信。 很快，印度阿三一样的铁仲名就跑了进来。 “末将铁仲名，拜见殿下！” 铁仲名这身打扮着实把朱元璋给惊到了：“铁校尉，你这是……？” “些许小伤，费了些绷带。” 朱元璋点了点头：“铁校尉真是条铁汉子，此番立下头功，重重有赏。” 一听说铁仲名拿了头功，那些个将军个个脸色不好看了。 陈恒出来说道：“殿下，这铁仲名乃是我营中校尉！” “哦？”朱元璋眯起了眼睛。不久之前他也从旭达那里了解到了一些铁仲名相关的情况，徐达是老实人，自然也没有隐瞒。 铁仲名作战勇猛，在军营中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不能算是一流猛将，但以他的能力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校尉。这几年来经常受到陈恒父子的打压，一直没有得到升迁机会。此番刚刚立下大功，陈恒便跳了出来，这副嘴脸，着实让人齿冷。 当然，陈恒也曾经是自己的小弟，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把事情挑明了说。 铁仲名一听陈恒的话，顿时一脸不快，只是当着朱元璋和众位将军的面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不要脸！”蓝玉骂了一句：“殿下，末将有话要说。” 自从上次应天之变，蓝玉就身受朱元璋信任，他这个人除了嘴臭一点，其他的都还说得过去，这个时候自己不方便骂人，倒不如借蓝玉这张嘴骂个痛快。 “说！” “殿下，铁仲名现在不是前军校尉，他现在是亲军校尉！” 常遇春恨不得抽死蓝玉这个混蛋，本来已经是个臭水沟了，你怎么还要把慕容兄弟拉进来？ 朱元璋自然知道铁仲名现在在慕容正的亲军部队里面，但他也没说。现在蓝玉既然已经把慕容正牵扯进来，那就不能不说了。 “陈将军，是吗？” 陈恒连忙说道：“铁校尉是末将暂借给慕容将军的，所以并不能算是慕容将军的部下。” 朱元璋把手插到了袖子里：“既然只是暂借，那么铁仲名还是你的部下。既然立下这等大功，那陈将军也有一份。” 陈恒脸上立刻堆起了笑意：“谢殿下！”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朱元璋脸上莫名的多了几分笑意，只是笑的有点虚伪。 铁仲名却立刻抱拳：“殿下，卑职宁愿在亲军指挥所做一小兵，也不愿当什么前军校尉？” “哦？为何？” 铁仲名咬了咬牙正要说话，陈恒立刻说道：“殿下，此人……” 朱元璋眼神一瞟：“问你了吗？” 陈恒打了个寒噤，立刻低下头。 蓝玉说道：“殿下，末将知道。” “那你说说。” “是！” 常遇春连忙朝蓝玉使眼色，让他住嘴，只可惜蓝玉正在慷慨激昂，没看到姐夫的颜色。 “殿下！我和铁兄弟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知道一些。就因为铁兄弟是色目人，在常大将军眼中备受歧视，这些年来铁兄弟作战勇猛，但是营中赏赐却极为苛刻，每次交战必当身先士卒，但是在战后封赏却落在最后，陈大将军赏罚不公！” 常遇春闭上眼哀叹一声：这个蠢货说的倒是直话，但你这么一说，就把铁仲名的前程给埋了。 朱元璋一听，便看向了铁仲名：“铁校尉，可真如此？” 徐达也不出声了，看得出来朱元璋已经有些生气了，但是因为谁生气却不清楚。不过，他比较倾向于生铁仲名的气，若是一个将军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还有什么用？ 铁仲名深吸一口气：“殿下，陈大将军待卑职不薄，有知遇之恩！” 嗯？所有人都愣住了。陈恒苛待铁仲名的事，几乎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铁仲名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朱元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可是刚刚蓝玉才说，你在他那儿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大军征伐赏赐，乃是主帅的职责，卑职不敢擅自评论。” 徐达和常遇春交换了一下眼色，眼神中都有几分赞许。 只有蓝玉不明所以：“哎？老铁，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是……” 朱元璋干咳了一声，打断了蓝玉的话：“那又是为什么？你想待在亲军指挥所，而不愿回到原来的军营中去呢？难不成是因为亲军指挥所现在不用上战场？” 铁仲名说道：“卑职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自从军以来，大小战役历经数十次，刀砍斧劈，创伤皆在前胸。卑职想待在亲军指挥所，是因为卑职有难言之隐。” 朱元璋皱着眉：“难言之隐？” 铁仲名说道：“卑职……卑职现在还不能说。” “混账！”陈恒怒道：“在殿下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元璋冷冷来了一句：“退下！” 陈恒一缩脖子：“是……” “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不问了。”朱元璋说道：“你既然想待在亲军指挥所，那孤王便如你的愿，从现在起，你便是亲军指挥所的亲军校尉了。” 铁仲名立刻拜谢：“谢殿下！” “这便是给你的赏赐！可否？” 蓝玉扼腕叹息，杀了敌军主帅，这么天大的功劳，就换了个这个？ 铁仲名抱拳：“末将知足！” “好。”朱元璋又点了点头：“好了，你退下去吧。” “末将还有一事，请殿下允许。” 朱元璋笑着看了看众人的反应，有人沉默不言，也有人等着看笑话：“你说说吧。” “末将离家已有三年，眼下孝期已过，请主公批准末将回家一趟。” “眼下大战在即，你要回去？” 铁仲名伏下身来：“殿下，末将自父母亡故，便一直追随殿下，不曾有二心，此番回家，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另外……” “另外什么？” 铁仲名难得有些局促：“另外迎娶订下婚约的妻子……” “嗯？”朱元璋一愣，然后嘿嘿笑了两声，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朱元璋这么一笑，跟前的那些将军们便也放松下来，跟着笑了起来。 “难得啊。”朱元璋慢慢制住笑意：“猛将难得，忠臣亦难得，忠臣难得，孝子更难得。也罢，孤王麾下战将上千，也不缺你一个，你回家尽孝去吧，顺便把未过门的媳妇儿娶回来，最好能生个大胖小子再回来。” 铁仲名立刻谢礼：“谢殿下！” 朱元璋摆了摆手：“既然你是回家尽孝孤王，断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不过你回家成婚，孤王倒是得送你个礼物了。” “末将岂敢？” 朱元璋想了想：“这样吧，你现在是亲军校尉，孤王就封你为邓州团练使，让你有个官身也好荣归故里。” 这话一出口，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这叫送礼？这明明是送了份天大的礼啊！或者说这就是对铁仲名杀了张士信的赏赐。 等等？为什么殿下知道铁仲名老家在邓州？难道…… 陈恒就是再笨，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朱元璋早就知道铁仲名的事情，而且还对这个人非常上心。 铁仲名也呆住了：“殿下……” 徐达站了出来：“殿下，这……是不是有些过重了。” 这并不是他有意针对，而是实事求是。铁仲名并不是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杀了张士信，而是走运，误打误撞之下杀的。这样的封赏有些不合常理。 朱元璋慢慢说道：“怎么？你也觉得太过了？” “末将不敢。” 朱元璋目光绕了一圈：“我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觉得不服气，但是，铁仲名当的起！” 没人再反对了。 徐达知道铁仲名参与了火药的研究和地道里埋炸药的事情，因此也没再说什么。 “好了，你先下去吧，准备准备就回家去吧。” “末将……”铁仲名还是有些忐忑：“末将告退！” 铁仲名出去以后，朱元璋便又说道：“好了，对于上官云你们又怎么想的？你们觉得该赏他些什么好？” 这下，人们不淡定了。 铁仲名再怎么说，那也是行伍中的人，上官云？一个江湖中人，而且还听说手脚有些不干净，若是许以高官，让这些拼死拼活的将士们情何以堪呀。但是，这家伙偏偏是领导小舅子，不赏又不行！ 所以，没人说话。 朱元璋也看出来了：“看来你们也觉得，若是给他升官，对谁都不好，所以就不给他生了，还是让他待在亲军指挥所里吧。” “殿下英明……” “但是不赏他又不好……”朱元璋说道：“这样吧，把他的赏赐直接折现，等到灭了张士诚，一并再赏吧。” 既然朱元璋都这么说了，自然就没有反对的人。接下来朱元璋并根据徐达拟定的作战内容，对那些有功的大将挨个表示慰问和封赏，那些没出力的自然也少不了批评和训斥。 常遇春有些担心，朱元璋偏偏没有提到慕容正，无非就是两种结果。第一种就是对慕容正已经非常不满意，准备处理他，不过照目前的形势似乎不可能。第二种就是现在已经不知道封赏慕容正什么了，留着在日后一并给他。 可是第二种……树大招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