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初相遇 若重逢（章子祁视角）
三十年前，B市。 “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二十出头的章子祁才从一所二本大学毕业，拿着自己的简历，颤巍巍地敲开一所初创型公司人力资源的大门。 一进门，迎接他的却是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最左侧的是一个圆脸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中短发反戴着一顶棒球帽，翘着二郎腿，嚼着口香糖冲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中间是一个大眼睛梳着单马尾的年轻妹子，有些俗套的白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女高中生特有的清纯和灵动，女孩盯着他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最右侧一个下巴有着胡渣不修边幅的壮实青年，身穿一件棕色皮夹克，破洞牛仔裤，看上去比旁边两个老成不少，但一张口声音却意外的年轻，估计也没比他大多少： “章子祁是吧？你可以开始了。” “开…开始什么？” 章子祁慌得腿绊在椅子上，险些连人带椅子一起跌倒。还好反应快扶起了椅子，有些尴尬地瞥了眼几人。 白裙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旁边的胡渣青年一瞪，吐了下舌头，转头不再看章子祁。 “简单的介绍，简历上有的就不用说了，主要讲讲你进公司以后想要负责的版块，你的优势，还有对公司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我们几个。” “别几个，都问秦哥就行，公司的事我可不知道。不过你要是程序方面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找我。” 圆脸男孩的话，让章子祁忍不住往他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刚进门太慌张他居然没注意，注意到以后‘腾’地起身向圆脸男孩的方向走了几步。 见他有些戒备地将椅子拉远了一些，颇为尴尬地开口道： “我不是……我那个，你是傅君皓吧？之前那个‘超敏’系列的程序就是你设计的，对吧？” “嗯，是我，怎么你对那个程序感兴趣？” 圆脸男孩听说章子祁对自己的作品有耳闻，拖着椅子又回到了原位，单手支颊开口问道。 “也….也不是感兴趣，就是，你这么年轻居然能做出那么复杂的程序，真的很厉害。” “哈哈，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等你进了公司就知道了——” “谢绝精神讨好面试官啊！秦哥，你看君皓都打算录取他了，你也不管管。” “好了！都别闹了！章子祁，回到你的位置上来。你的面试还没结束。来之前你应该了解了，我们公司的一些特殊要求。我们即将开发的是一个倾注了原始开发组十几个程序员心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序，因此我们要求的是参与开发者绝对的专注和忠诚。 任何一个人的背叛可能都会让这个程序流产，背离初衷，甚至完全走向不同的方向。你简历里填的是建模师，老实说，建模方面我们现在已经有同事在做了，要不要录用你，我们也还在考虑。” 那叫‘秦哥’的胡渣男一开口，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章子祁吞了吞口水，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 “这点您放心，能和您，和傅老师还有这位小姐这样优秀的人共事，是我，我毕生的梦想。我，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坚持下去的。如果有必要，你们甚至可以不告诉我研发的具体内容，只是建模的话，其实很难推测出程序的全貌。” 这话一出口，一直不太赞同章子祁加入公司的白裙女孩也点起了头，看了眼一旁的‘老秦’，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之前咱们太执着于不泄密了。老实说，就凭咱们几个，就算天天熬夜也很难把sample做出来，还不如多找一些人帮忙做一些不太核心的工作。” 章子祁听了这直白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这么自谦是为了能加入这家公司，可女孩这么说显然没拿他当自己人的意思，这对于一个刚从大学毕业踌躇满志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小伙子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那你回去等电话吧，我们商量好了通知你。” 老秦打完官腔，章子祁便从公司的写字楼走了出来，等待他的是一个星期难熬的待确认期。 又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章子祁听到出租屋中的座机响了起来，马上扔下手中的软件杂志冲过去接电脑。 “章子祁先生吗？恭喜您，您被录取了，请于——” 一小时后，光梳头静洗脸的章子祁在一家车库改造的咖啡厅里，再次见到了傅君皓。 与上次不同的是，白裙女孩和胡渣‘秦哥’都没来，只有傅君皓一个人坐在一个轮胎改造的秋千上优哉游哉地冲他招手。 “来啦？我怎么称呼你呢？其实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叫子祁哥是不是有点把你叫老了？不然咱就都叫名字得了。我叫你子祁，你叫我君皓就成。” 傅君皓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跳下来，揽着章子祁的肩膀，章子祁有些局促地故意半曲着膝盖配合着傅君皓的身高。 “这…这不合适吧？你，你能来面试我，应该是公司的管理层吧？何况你，做出那么有名的作品来，圈子里名气也比我大，我还是叫你傅总吧？” “傅总哈哈哈，这也太老气了！也不好听啊！好不容易带个总，还是副的多不好，哎呀你别那么多规矩了，叫君皓就行。” 此刻和傅君皓勾肩搭背的章子祁或许也不会想到，他这一生几乎和眼前这个男孩闹得不死不休。 印象里的傅君皓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意，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可一世的自负。对章子祁这种拼尽全力从泥沼中爬出来的人来说，这种灿烂是过于刺眼的。 太过刺痛以致于，当他好不容易攀上的前妻玛丽，屡屡在他面前提起傅君皓年少有为时，一直为了面子顾及妻子情绪的章子祁，第一次对妻子大吼起来：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啊？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岁数了，他才十八，能看上你这种都快三十的女人？再说了，傅君皓和小艾是一对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都说你命硬，克死了爸妈，也就我敢娶你这种女人。以后不准再随便到公司去了。你以为没了我的关系小艾会理你吗？她那种天才少女最讨厌的就是蠢人，你还没我聪明呢，去了和人家聊什么啊？” 章子祁骂的痛快，但半夜，睡在几公里以外的快捷酒店，又开始辗转难眠。 他现在能和公司里核心圈子走的近一些，正是因为他娶了玛丽这个圈内德高望重的老开发商的女儿。他还不到能扔掉这根拐杖的时候，他需要攀上更坚实的后盾，才可以把这个蠢女人踢开。 第二天，买了一大束鲜花的章子祁回到家赔着笑脸给玛丽做了一顿大餐，妻子情绪稍有缓和，章子祁马上开口道： “我听说讯飞科技的老总过些日子要来B市，咱爸生前是不是和他关系还挺近的？” 年轻的玛丽不明所以地将丈夫介绍给了讯飞科技的董事长。岂料，这正是章子祁甩开她开始新一轮阶级晋升的开端。 玛丽的忽然车祸让章子祁瞬间沦为整个公司最值得同情的人。 傅君皓心疼章子祁加班工作没有去接玛丽导致她疲劳驾驶坠崖，小艾的忽然病逝也让他有了和章子祁同病相怜的感触。出于自责，傅君皓背着所有人将公司的研发计划和盘托出，并告诉章子祁公司的上市计划，希望能缓解一下他的哀伤。 章子祁却因此打定了主意。 今非昔比，已经认识讯飞董事长和令云生的他，只要想办法除掉这个初创型公司的主创们，将主程据为己有，转手一卖，他将直接飞黄腾达，成为这个游戏中国区的总代理和创始人。 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建模师，到心狠手辣的首席运营官，章子祁这一路走来，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无法同任何人说，多少个夜晚，浑身烧伤的傅君皓站在火里一脸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多少个夜晚，已经摔得血rou模糊的玛丽从地狱归来，冲他大喊‘刽子手’…… 他越来越有钱，他娶了讯飞科技老总的独女，他成了令云生在中方唯一官宣的合伙人。荣耀等身，他却再也无法安睡，只因他的床铺下早已尸骨皑皑。 “呵，行啊令云生，假妻假子还不够，又弄个残疾人来装成我的故人。你这波诬陷，buff叠满了啊？再继续下去，你是不是还打算说，全球变暖也是我搞的鬼啊！” 章子祁转头看向令云生，见他眼中最后一点光随着自己的话一点点熄灭，忽然有些后背发凉。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令云生，这么说或许不准确，他只见过一次这样的令云生。 就是当年他们开发缺乏资金，一个M国华尔街的老总，之前令云生的某个大学同学，耀武扬威地说：‘只要你跪下，我就马上给你那破游戏投一千万。’ 令云生二话没说，当场就跪下了。速度之快，章子祁在一旁都没来得及拉。但回他们工作室的路上，令云生就是这样的表情，当时他说： “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