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照夜
第二日清晨，李松节数人与村长简单打过招呼便启程上路，李松节虽是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但却从小马术精湛，另两位更是不用说，只是苦了极少骑马的李南烛，倒不是李南烛不喜骑马，依照李南烛的跳脱性子，若是放开了手，不加管束，骑马这么威风的事儿肯定不会放过，自然也就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感觉遭罪了。 李松节一脸幸灾乐祸，还不忘出言讥讽。 “怎么了，李大小姐，要是遭不住我要袁叔叔送你回去？” 李松节提到不苟言笑的袁安士也是故意，李南烛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对担任客卿的袁安士有些敬畏，这一家大小都觉得奇了怪哉，李松节私下偷偷问过一直亲近称呼的袁安士，袁安士那时倒是破天荒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之后李南烛若是主动和他搭话，袁安士都会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尽力笑了，但看起来总让人感觉怪怪的，李南烛便与其交流得更少了。 果然，李南烛先是瞪了一眼二哥，又小心看了眼袁安士，后者皮笑rou不笑，李南烛又立马撇过头瞪向看笑话的李松节。 夏末的清晨还是还是比较明快清爽的，加上昨晚难得的一场雨，把世界都清洗梳理了一遍，道路两旁的树木反而葱郁，既归功于半夜及时雨，也归功于南方一向的气候。 晌午时分行至河边，众人打算就此修整，王玉京示意河边一棵大树上有人，李松节只是略微点头，示意早已知晓，李南烛则立马精神了，树上？有高手风范啊，可不能错过了。 顺着面无表情但仔细细观察的袁安士的视线看去，一位不知样貌的游侠儿用斗笠盖住脸，正躺在大树上，背靠主干脚搭散枝，双臂环胸抱有一把修长直刀，大概是注意到了有人靠近，只是掀开斗笠眯眼稍作打量，又立马盖上了。 李松节找了块空地生火，熟稔程度很难让人相信是世家大族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冬捂暖炉夏融冰的公子哥，反而颇像常年在市井人情里头打滚的老江湖。 将王玉京从河中抓来的鱼翻个边，李松节瞥一眼还在偷偷打量树上的李南烛，没好气地叮嘱。 “可不要再整啥幺蛾子了啊！” 李南烛闻言，狡黠一笑，一把抽过李松节馋了许久，一直咽口水耐着性子等待着的烤得金黄酥脆的那条鱼，径直走向大树。 “我等了许久的，另一边还差点呢，而且没撒盐！” 李松节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袁安士稍微落后几步，跟上李南烛。 “喂！树上的大侠。” 树上刀客睁开眼，扶了扶斗笠，看到了树下仰头的李南烛。 晌午阳光刺眼，树下的姑娘笑得真诚且恣意，天上有一个圆圆的太阳，地上有两轮弯弯的月亮，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刀客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挠了挠胡子拉碴的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位姑娘是在喊本大侠？有何贵干？” 李南烛闻言，捂嘴轻笑，又挥了挥手中的烤鱼，轻轻上抛。 “喏，请你吃鱼，不过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呀，说你是大侠你就自称大侠了！” 胡子拉碴但依稀可辨年纪不大的青年刀客咧嘴一笑，接过串起的烤鱼，抱拳致谢。 “姑娘有所不知，本大侠出门在外，闯荡江湖，靠的是两样东西，一样是遇神杀神，见鬼砍鬼的宝刀，另一样嘛，就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脸皮。” 看着树上刀客洋洋得意的模样，李南烛捧腹大笑，半点不淑女，回过神来不由竖起大拇指。 “豪气！小女子佩服！” 刀客哼哼两声，对树下姑娘的识货表示满意。 “对了，我叫李…米柴，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李南烛自报姓名，青年刀客微微叹气，有些可惜、但很认真地看着仰头的姑娘，许久又是一声叹气，李南烛见这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说话出了纰漏，可还没等询问理由，青年刀客便语重深长地教训道： “唉，之前见姑娘仗义赠鱼，而且言语一针见血，本以为姑娘是与我一般潇洒江湖的女侠，没想到是初入江湖啊，唉…容本老前辈啰嗦两句，出门在外，尤其是咱跑江湖，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有的人甚至脸上要覆上一张假皮，哪有刚见面就无缘无故自报家门，问人名讳的呀！要不是本大侠交友满天下，从未有交恶行为，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仇家派来要我性命的呢！” 李南烛看他说得一板一眼的，还真有那么几分老成持重的感觉，不由点头，随即又委屈道： “你见过像我这般的刺客嘛？” 青年刀客将嘴里的鱼刺吐出来又要盖上斗笠，打算不再理会这树下刚入江湖的“雏儿姑娘”，但听到李南烛这么问，立马又起劲儿了。 “我就说吧，你是刚入江湖的雏儿，这里头门道都不懂，是不是觉得漂亮女子就一定柔弱，不堪一击了？非也，江湖里头，忌讳的可多儿了。漂亮女子，柔弱老人，黄口稚童，温雅书生，越是看起来弱不禁风，那可越是危险哩！” 游侠儿说得兴起还长呼口气拍拍胸脯，很有代入感的一阵后怕。 女子心思果然难猜，立马抓住了游侠儿话语中的“出彩处”。 “听你这么说，我算漂亮女子啰？” 李南烛表面一脸随意，实则神采奕奕。 游侠儿一脸沉思状，似乎是有一番反复权衡校正，最后认真、庄重地点头肯定道： “姑娘不仅人美，而且心善。” 李南烛翻个白眼，学着二哥没好气的样子又说道： “漂亮女子很危险哩，给你的鱼是下了毒的。” 闻言，游侠儿似乎被吓傻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没想到，我赵照夜也有一天会失足淹死在这茫茫江湖里，你…你这歹毒女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李南烛有些体会到自家二哥的心情了，不由扶额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