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记忆
这一顿饭，许希着实吃了很久。 两人聊得起劲之后，渐渐地又上了不少点心和饮品，直至夜幕降临，城市灯火辉煌，这场会面才终于来到尾声。 站起身来，李明玉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胀的小腹，抱怨地说：“我刚才没有开玩笑，回国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可我真的已经胖了。” “哈哈，李姐那么瘦，就算再丰腴一些，对身材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你就别安慰我了，要是总这么想，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两人离开包厢，本是并肩而行，但没走几步之后，李明玉却刻意地向后落了半个身位。 许希感官敏锐，发现后立刻微微侧目，边走边笑：“李姐，你这职业习惯保持得太好了吧？” 闻言，李明玉顿时明白了许希的意思，于是加快一步上前。 “职场嘛，企业的规章制度本身就不少，但实际上要遵守的规则可不仅仅是能看到的那么多，当然更多人把这种隐性的规则视为礼仪。” “外国也这样？” “只会比国内更加严重，不过是因为他们更善于隐藏罢了。至少，我们的礼节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凡脑子清醒一点儿的人，都不需要教，因为我们从小耳濡目染地就知道应该怎样去尊重别人。” “隐藏？”许希反问，“难道不是冠冕堂皇吗？” 李明玉笑了起来，“这样说的话，不如用道貌岸然？” 许希颔首：“合理。” 下楼来到停车场，许希道：“你刚才没喝酒吧？” “没有，我开车呢。” “那你的车在哪儿，我带了点儿东西过来，都是我妈准备的年货。” “这么客气？” “见面礼而已，也不贵重。”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先来到许希的车旁，四只手才勉强把东西全部拎走，随后将李明玉的小轿车后备厢全部塞满。 她望着那些礼盒及其他物品的包装，笑说：“许总，这样的见面礼对我来说可是十足的贵重了，我自己恐怕是舍不得吃了，往后拿来送礼还差不多。” “李总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不过李总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再送一些，只希望将来李总在公司多多辛苦，好好出力。” 说罢，两人又是一阵笑。 帮她关上后备厢，看着她坐上车，许希挥手：“李姐，年后再见。” “好，那我就先走了？” “嗯嗯，注意安全。” 目送李明玉驱车驶离，许希这才朝自己的车走去。 回到家里，时间更晚。 但是由于这一晚上吃得确实多了些，所以他没有着急睡觉，而是在房间里缓缓踱步。 许希被房间里的音乐包围起来，听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音乐，感觉就像是再次按下了时空穿越的按钮，他回忆到了与这些音乐的第一次相遇，以及和它们既是未来、又是过去的一次次陪伴。 他对自己上辈子的生活并不怀念，因为那时候不管在什么阶段，似乎总是充斥着艰难和困苦，纠结与挣扎。 如同苦难并不值得被歌颂，这些东西也不值得被回忆。 某些人，在“功成名就”之后，与人闲聊时，才会不自觉地谈起他那挫折重重的过去，也许是为了激励别人，也许是为了彰显自己。但无论如何，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刻意去沉浸于往昔的痛苦。 许希回忆的，是那些他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努力回忆并不断加深印象的东西。 时代的变迁，人物的历程，重要的节点，难忘的瞬间，精彩的故事，迷人的声音，惊艳的创意，生动的人生。 这些记忆非常珍贵，他不敢写在任何地方，只能把他们放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以免自己突然忘却。 能被他写下来的，都是一些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得懂的东西。它可以是一幅莫名其妙的画，也可以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 但最方便也最好用的，还是一首歌。 将记忆和歌曲联系起来，如果忘了，那就把歌曲再听一遍， 音乐，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每当你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某些东西的时候，只需要一段短短的旋律，就能勾起你长长的回忆。 夜深，许希洗漱上床。 接下来将近两周的时间里，许希都没有再出小区，走出家门最多的原因是扔垃圾。 匆匆之间，除夕已至。 手机上不断有祝福的短信，许希把每个人发来的祝福复制以后交错着返了回去。反正大家都是一起凑个热闹，图个氛围，没有人会介意你的祝福语是不是复制来的。 下午六点，母亲打来电话。 “贴门画了吗？” “早上就贴好了，我现在都准备吃饭了。” “天都没黑，吃什么饭？” “妈，我一个人在家，不需要讲究那么多。” “不行，你现在饿了可以先吃，但是晚上还得再吃一遍。” “那……行吧。” “我盯着你呢。” “知道啦！” 随后，父亲许行贞，jiejie许欣都拿着温言的电话跟他聊了一会儿，不过这俩人话都不多，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这边刚挂了没一分钟，又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许羽，许欣的老公，许希的姐夫。 许羽和许欣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大学之前，两人一直在同一个班级。 和许欣不同，许羽是出生后就被遗弃的。听父母说，那天晚上已是黑夜，大家都各自待在家里，而村里无妻无子的老鳏夫正漫无目的地在闲逛，突然就听到村口响起婴儿的哭声，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主动找了上去。 尚在襁褓中的许羽被收养，自然也继承了对方的许姓。 不过，鳏夫那时候的年纪已经不小，婴儿许羽要长大，他只能抱着孩子去借奶，平日里更是将本就节省的生活过得愈发困苦。 许羽六岁时，鳏夫因病去世，他开始吃百家饭，由全村人轮流供养。 九年的义务教育结束之后，他本要外出打工，但那个时候许希家里环境已经变好了许多，于是许行贞出钱供他继续上学。 相似的过去，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有同样被许行贞帮助的经历，让许羽和许欣很早就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