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三
武则天迁都洛阳,并将其作为永久性的第二首都,改称神都,三省六部均在此设置分支机构执行圣旨,机构负责人由北门学士出任,企图从形式上架空长安的政治影响,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留守政府,但混乱才刚开始,两边朝廷就互相埋坑,诋毁对方,胥吏做事必须在长安,洛阳两地来回请示,花费剧增的同时工作效率大幅降低。 为彻底解决以儒门四姓为首的门阀权贵影响,武则天对高宗李治加重移魂大法的功力,使得高宗李治进入中风瘫痪的状态,只能将朝政托付给她处理,开创皇帝,皇后同时上朝接受百官朝拜的先例,后世的史学家不由得哀叹道: 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杀生,决于其口,天子垂拱而已。 武则天上朝听政之后,在许敬宗和李义府的建议下,下旨重修《贞观氏族志》,要从文化上打压门阀权贵,立皇室李姓和武姓为第一等级,将高祖,太宗,高宗三朝所有五品以上官员按官职序列和武则天的喜好重新排序,压制儒门四姓在社会上的声望。 正当武则天对长安门阀权贵政坛的清洗如火如荼之际,却不想后院起火,一直备受她宠爱,以放荡纨绔,无法无天,闻名长安的侄子贺兰敏之,竟然在武则天母亲,自己的祖母荣国夫人杨姥姥过世服丧期间,强暴为自己表弟,武则天和高宗李治的长子李弘,遴选的当今太子的准太子妃,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沦为京畿笑柄。 家丑贻笑长安,让武则天刚刚建立起的家族威望瞬间扫地,被门阀权贵嗤笑为野蛮苟且之家,蛮胡未化之民,不得不将原本赐姓为武的贺兰敏之改回原姓,而更让武则天措手不及的是她最有力和最忠实的帮手许敬宗,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撒手人寰。 失去许敬宗在政坛上的威望,武则天受到门阀权贵的集火反击,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率先反对她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由儒门四姓门人戴至德、张文瓘、萧德昭教授品行的太子李弘,公开表示反对母亲武则天囚禁萧淑妃两个女儿的做法,引起政坛非议。 或许受到自己未婚妻被强暴的刺激,为洗清屈辱,在武则天提出要代替高宗李治全面接管朝政,以此来巩固失去许敬宗支持的统治基础之时,由中书令兼太子中庶子郝处俊和太子右庶子李义琰率领长安百官上书,拒绝武则天的掌权,改由太子李弘监国。 武则天震怒之下,下旨宣太子李弘来神都洛阳接受问询,深受儒门人伦之理教诲的太子李弘,毫无戒心的带着过继给自己当儿子的侄子李隆基来到神都洛阳,由宰相李义府接待,入驻合璧宫绮云殿,当天夜里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太子李弘暴毙身亡的消息,震惊朝野,长安,洛阳两地群臣对于武则天深感恐惧,纷纷致仕,中央机构近乎停摆,无奈之下,武则天只能选择退避三舍,还政于潞王李贤,立其为太子,在长安监国,并将宰相李义府流放西南边陲之地巂州。 被后代史学家成为章怀太子的李贤,容貌俊秀、举止端庄,深得高宗和朝臣赞赏,监国之后,将宰相李义府流放的消息檄告天下,张贴于各道府城门之处,以此缓和两京朝政的矛盾。 落日余晖之际,岐州雍县镜湖边上,来此已经一年多的崔湜,呆滞的看着倒影在水波之上的身影,喃喃自语: “镜花水月一场空?” “小崔崔,小崔崔,大喜啊!” 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崔湜知道来人正是对自己莫名关心的李淳风书童沈月,略有反感的装作没有听见。 “小崔崔,你没有听见我喊你吗?” 沈月走近拉着崔湜的臂膀,对着他说。 崔湜有些不耐烦,这一年多来,沈月居然真的带着他干农活,下地翻垦,割猪草,喂养家禽,直叫他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公子,叫苦不堪,手脚尽是血泡,还要不时忍受李淳风的冷嘲热讽,要不是为了报仇,真想一走了之。 “小崔崔,天大的好消息!” 沈月却始终热情似火,精神活泼,无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总是对他笑脸相迎。 “什么消息?” 崔湜冷淡的回话。 年长三岁的沈月掐了一下崔湜的脸庞,开心的说到: “你知道我刚才在城门口看到什么了吗?” 说完,又伸出手来,想要再掐了一下崔湜的脸庞,崔湜连忙用手躲开,不快的说到: “我怎么知道?” “哈哈,你的仇人李义府流放西南边陲之地巂州,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月拿出一张折好的公告,递给了崔湜。 崔湜看完之后,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说不出话来,而后嚎啕大哭,胸中压抑的痛苦尽情释放出来。 沈月不知如何是好,呆在一边,想要劝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快,崔湜停止哭泣,抹干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抱拳行礼,对着沈月说到: “沈大哥,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现仇人落败,先生又不愿收我为徒,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 沈月被崔湜突然的离别之意,搞得茫然,反应过来之后,心急的说到: “你怎么能走呢?你走了,我怎么办?谁陪我玩呢?。。。。我不要你走。”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的继续说: “李义府虽被流放,但天后的旨意还在,你还是不能回长安,不能回家见jiejie啊!你又能去哪里呢?要不,我把先生的书偷出来给你,先生常说他的一身本领都在书里,你也能学到先生的本事?你不要走啊,不要走。。。。。” 沈月拉着崔湜的手不让他离开,崔湜却受够了这里的贫困生活,想回清河过些本分的安稳日子,眼看挣脱不开沈月的手,一时气急,略一用力,将沈月推入镜湖之中。 “啊。。。。。” 一声惨叫响彻在镜湖周围,惊起水波涟漪。崔湜也惊恐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呆在湖边不知所措。 “死小崔,你干什么啊?要杀人吗?” 精通水性的沈月,骂骂咧咧的游回湖边,湿淋淋的爬上岸。 “死小崔,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月装作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却看见崔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突然反应过来,双手捂住胸口,娇羞的喊道: “啊!不准看!快别过头去!”
听见沈月的喊叫,面红耳赤的崔湜慌忙转过身,不可思议的说到: “沈大哥,你怎么是个女孩子啊?!” 当天夜里,换好衣服的沈月蹑手蹑脚的来到李淳风屋外,轻声的喊了一句: “先生?!先生?!” 等了一会儿,见李淳风没有反应,沈月估摸着他已经睡熟,屏住呼吸,轻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借着月光,来到李淳风的书架前,胡乱揣了几本书,正打算离开,突然身后烛光亮起,装睡的李淳风站起来,拿着戒尺,不怀好意的看着沈月说到: “我就知道崔家那小子是个祸害,要把你带坏,看来老夫确有先见之明,怎么办?自己说该怎么罚?” 沈月神情萧索的转过来,一直低头不敢看李淳风,心虚的说到: “不是小崔崔把我带坏的,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给他拿几本书,学习先生的本事,要罚就罚阿月一个人,先生不要怪小崔崔,不要把他撵走,他走了,阿月会很难过的!” 说完,沈月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嘤嘤呜呜的小声哭泣。 李淳风皱着眉头,严肃的看着沈月,想到自己当年离开长安回到岐州雍县,路过沈月的家乡,遇见因洪水灾害而失去父母的沈月,瘦骨嶙峋,如同行尸走rou般在死人堆里走动,感触之情油然而生,叹了一口气,走上来,将沈月的眼泪擦干,说到: “崔家那小子,生得一身好皮相,天生一幅桃花眼,男生女相,有如当年释宗辩机大师,注定命犯桃花,又是门阀权贵之后,家风甚严,你若倾心于他,只怕将来没有好结果。” 沈月依然是抽泣的说到: “阿月不管,阿月只知道,见到小崔崔,就很开心,只想一辈子跟着他身边!” 李淳风摇了摇头,在屋里来回走了许久,无可奈何的说到: “女大不中留,也罢,后人自有后人福,莫为后人做罪人,你把这些礼仪之书放回去,这些东西留不下崔家那小子。” 接着李淳风打开书架上的一个暗盒,拿出一本手抄之书,交给沈月,说到: “此乃昔日我与道宗宗主袁天罡,共同解决东海陈唐关虬髯客之危,陈唐关守将药师公李靖赠我之书,有改天换地之妙用,你且拿去给崔家那小子,能学会多少就看他自己造化。” 沈月拿着李淳风给的书,破涕为笑的说到: “我就知道,先生最疼阿月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月就迫不及待地敲开崔湜的房门,昨夜一宿辗转反复,彻夜难眠的崔湜,想了一宿,还是无法理解,原本已决议不告而别,却又非常不舍的心意是为何,被急切的敲门声打断思绪,搞得心烦意,拖着疲惫的身体开了门,看见依旧笑靥如花的沈月对他说: “小崔崔,你看这是什么?” 崔湜朦胧的双眼突然焕发出神彩,直愣愣的盯着沈月拿着的手抄书,书的封面写着一行小篆: 《大唐卫国公药师阴符兵法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