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回山

    襄楚郡东部，蓝蟾山

    “师弟，咱们此处正是到了蓝蟾山山脚位置，循着这条山路往上，一直走到山顶，便可见着蓝蟾宗的山门所在。”

    此时毒王方全一人走在前面，高渐与钟鸣则跟在身后，而高渐正与钟鸣介绍蓝蟾山风物，可谓事无巨细：“这蓝蟾山也分缓坡陡坡，现如今走的这条山路正是在缓坡位置，却与寻常山路无甚区别，莫说是有武道修为在身的武夫了，寻常凡俗百姓攀登上山也无须费力。”

    “可背面的陡坡就不同了，岩壁平整地如同刀削斧凿一般，几乎没有像样的山路可供落脚，许多陡峭到极致的所在甚至还要倚靠绳索方可翻越，而陡坡之下便是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幽谷，若是不慎失足落下，莫说咱们这等武道修为，便是金身境宗师只怕也难以幸免。”

    “只不过虽然山背处便是万仞绝壁，可偏生咱们蓝蟾宗弟子修习血气功法所必需的黑血蜈蚣便生长于绝壁天然的岩缝之中，因而却也不得不去，这些年因大意或倒霉失足落下山崖的弟子仆役委实不在少数，若师弟你被分配到了采虫的任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高大哥，我晓得了。”钟鸣点了点头。

    这些时日虽然方全言必称“乖徒儿”，高渐则一口一个师弟，但钟鸣却始终未曾承认自己拜入蓝蟾宗门下，对方全仍以前辈相称，对高渐就是“高大哥”了。

    许是因为方全打一开始便只是将钟鸣当作了试药童子来用，倒是没有强迫钟鸣改口，只是钟鸣实在不知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了。

    三人脚力极佳，高渐还未完全将蓝蟾山风物一一介绍完毕，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顶，果然，在山路尽头处，便是一整片视野开阔的空地，空地上则坐落着不少至多两层三层的土坯民居，俨然是一片小村庄的模样。

    “渐儿，一会儿上山后，师父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带着鸣儿寻一个住处，先安顿下来。”一直负手走在最前头的方全开口道：“顺便也与诸位师兄弟亲近亲近。”

    “师父放心！”高渐连忙躬身道。

    “嗯。”方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竟然就此撂下了钟鸣二人，几个纵跃起落间，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间。

    “呃，高大哥，你师傅闭关，可是闭死关么？”待到方全走得远了，钟鸣冷不丁问了一句：“平日里可出来望风透气？”

    高渐张了张嘴，无奈道：“师弟，你还惦记着跑路那点事情呢？要我说，咱们蓝蟾宗在这方圆几百里内也是了不起的武林大派，你又何必如此抵触？须知……”

    “哟，这不是高师弟么？”

    高渐话音未落，却听得一道声音自蓝蟾宗山门前响起，那声音妩媚动人，还未见其人，便已知应是一位女子，还多半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果然，钟鸣闻声望去，一位身着蓝布练功服、头扎马尾的妙龄女子身形款款，向他们走来，这女子看模样约莫二十八九岁，正是熟透了的好年纪，一双杏仁眼眼波流转，加之身形错落有致，实在是有说不出的风情。

    只是敏锐如钟鸣，却发觉高渐在见到了这女子后，身形明显微微紧绷，显然是作出了一个极为戒备的姿态。

    “大师姐！”待到那女子走近，高渐紧绷的神色已渐渐松了下来，冲着女子拱了拱手：“许多时日未见了，师姐风采犹胜往昔。”

    “高师弟客气了，怎得出了一趟远门，反倒是与师姐生分了起来，语气竟这般敬而远之？”那位女子嘴上是与高渐分说，眼睛却在不断打量钟鸣全身上下：“这一趟外出，只你一人随着师父回山么？不知这位小哥是……”

    “回禀师姐，这一趟出了些岔子，三位师弟已然身遭不测。”高渐语调上倒是没甚么起伏：“至于我身旁这位，姓钟，是师父路上新收的弟子。”

    “钟师弟，这位谭秋师姐乃是咱们蓝蟾宗门下二代弟子第一人，一身蓝蟾外化功已然臻至炉火纯青的境地，距离结成血丹也仅有一步之遥，整个蓝蟾宗，除却师父，便以大师姐修为最高！日后你修行上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向大师姐请教。”

    此时李灵犀不屑的声音却自钟鸣心神识海中响起：“武道修行中也没甚么半步血丹的说法，距离结丹一步之遥，不还是铁骨境界？”

    “咳，这位谭姑娘有礼了，在下钟鸣，颖阳礼泉府人士。”

    那位谭秋师姐闻言挑了挑眉毛，饶有趣味道：“钟师弟，你既然已入了我蓝蟾宗，为何不称我大师姐？”

    钟鸣倒是坦坦荡荡，半点也无怯场，语气平淡道：“谭姑娘，我非自愿拜在方前辈门下，却是被他掳来的，这几日做得也是试药童子的活计，人贵有自知之明，只怕我把方前辈当作师父，方前辈未必在心里将我当成爱徒。”

    谭秋神色一怔，倒是未曾想过钟鸣会有这样的回答，呆愣半晌，这才说道：“小子，你找死？”

    这话虽然听着吓人，可谭秋的语气倒有八九分真是纯粹的讶异，显然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以为这位新入门的师弟脑子不太好使。

    “我若不想死，倒也没有那么容易便死。”钟鸣其实此时心里已经稍稍松了口气，只因方才高渐透露出的一个极其关键的消息——蓝蟾宗只有方全一位血丹境！

    他感觉自己腰间的横刀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谭秋显然对钟鸣的兴趣浓厚，在她的记忆里，被方全掳回来的弟子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一个敢把事实说得如此直白露骨？

    “有趣，钟师弟，你很有趣！”谭秋娇笑道：“我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谭姑娘过奖了。”钟鸣不咸不淡地应对着，忽地想到了什么，转头向高渐问道：“高大哥，你说谭姑娘算是蓝蟾宗二代首席弟子，那你排第几？”

    “若论及入门先后，我在宗内排第三。”高渐说道：“不过这个倒也没甚意义，修习蓝蟾万化功本就万分凶险，说不定哪一天我运气不好，那三师兄这个位子自然也会让给旁人。”

    “你排在第三，那排第二的又是谁来？”钟鸣好奇道。

    “排在第二是方浮师兄，他既是宗内弟子，亦是师父的义子……不过我与师父出山时，方师兄便外出公干，也不知此时回来了没有。”高渐道：“不过钟师弟，这位方师兄你务必要小心一二……”

    “为何？”钟鸣奇道。

    恰逢此时，一旁的谭秋耳朵微动，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

    “嘿，说来便来！高师弟，你们莫不是算好了时间，一起掐着点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