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钟表店老头

    现在的相机是靠银版来显影的，曝光时间长达二十分钟以上，能清晰地拍摄到雷击木要塞的画面，拍摄者必须背着笨重的器材呆在战事的第一线很长时间。乔尼对这样的记者只有崇敬，不管人家有什么样的目的，至少是豁出命去完成的。

    “既然你父亲是前进报的总编，那前线的记者应该就是他派过去的吧？”洛夫卡共和国现在和莱恩联合王国是盟友，但之前的好几百年都是世仇，他们派人去巴布尔战线的最前沿，只怕不只是单纯地跟踪报道。

    “不是哦，父亲只负责纳契敦这边的出版和发行，特派记者和特邀记者都是总部负责的，他也不过是拿了白露城发过来的资料进行排版罢了。”艾莉婕解释道。

    乔尼不知道莱恩这边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但肯定不会是今天零点之前，否则纳契敦不会如此平静，而洛夫卡共和国那边受到消息显然要更早。

    电报是没法传递画面的，《前进报》的号外上这张照片就算是用飞机从白露城送过来，也要花费五至六个小时，再考虑到新闻报社的排版和印刷厂的印刷都需要时间，那边拿到消息肯定更早……这说明莱恩的战事情报传递在某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我已经吃好了，待会儿还有事就先回学校了，祝你用餐愉快，有个好胃口。”乔尼把刀和叉子摆成交叉状放在盘子上，这是差评的意思，即便作为高校门口专门糊弄学生的餐厅，这家菜式的出品也有些过于糊弄了。

    奥尼司大学的园区很大而学生又很少，没课的时候在偌大的城堡里走上一圈，也未必能遇上除了守卫之外的人，乔尼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今天有课的人从宿舍里出来，他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看他，这绝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而是事实。

    “乔斯托克学弟，我是四年级的乔治·恩菲尔德，你直接叫我乔治就行了。有用得上地方直接开口，大家都是一个学院的，就应该互相帮助嘛。”其他人比较收敛，唯独有一个性格外向的，主动走过来打起了招呼。

    “恩菲尔德学长知道我？”乔尼入学之后就没和同学们说过什么话，如果没有离开学校，就是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和他交流最多的反而是在外面遇上的艾莉婕·雷诺。

    “当然了，谁不知道你是一年级的风云人物，波哥奇大师最看好的学生，五年级的阿尔伯德都说自己不如你。”乔治·恩菲尔德非常自来熟，笑着拍了拍乔尼的肩膀，“那混球眼睛长在头顶上，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可不多见，对了，可别告诉别人我骂他混球……”

    心服口服就未必，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才是真的，而且这乔治·恩菲尔德也是个坏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博肯·阿尔伯特混球，传到对方的耳朵里算谁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风云人物。”

    “波哥奇大师不是让你参与到他的项目里了吗，还让你单独负责一套装置的设计，这是我们四五年级的学生组成小组也没法完成的任务，啧啧，学弟别过分谦虚了，要是你没有这份能力，波哥奇大师还能强人所难不成？”乔治·恩菲尔德一脸羡慕，想进入奥尼司大学很难，但是想从这里毕业更难，如果能提前参与到学校的重点项目里并且取得一定成果，毕业压根不是问题。

    “老师要求我对项目保密，也不允许我跟别人合作，所以具体的情况不方便多透露，如果真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会向学长求教的。”乔尼耸了耸肩，今天他把这话放出去，妄图过来蹭的家伙应该能被挡下大半。不该打听的事情瞎打听，一点不开玩笑地说，这样干在炼金界是会丢命的。

    既然决定最近不离开学校，那就索性着手机械牛战甲的冷却系统设计，给约翰·波哥奇一点小小的科技震撼，可以帮助他在学校里避免掉很多打扰。

    炼金炉靠炼金热石烧开水来推动蒸汽轮机内的叶片，为了避免出现需要一直加水的尴尬状况，以及防止水垢堵塞引起的管道损伤，冷却系统是必须要有的。目前最常见的是水冷与风冷集成的塔式散热，但这套系统会导致蒸汽轮机的热效率降低，大量的热能会被扩散到空气中，乔尼要做的是联合循环装置，把炼金炉内水蒸气的余热利用起来。

    对温度差的利用方式有很多种，乔尼觉得活塞式热气发动机最为合适，这东西效率高功率低，应用的场景十分有限，但用在联合循环装置内辅助炼金炉完全没有问题。

    联合循环装置的强度不用担心，炼金术让各种幻想级别的材料成为了现实，耐超高温超高压的材料只要花钱就能买到。虽然乔尼自己消费不起，但奥尼司大学出得起钱，那台机械牛的身上肯定会用最好的东西，这点完全不用怀疑。

    第二天一早，约翰·波哥奇来到办公室打卡，碧翠丝·梅奥都还没到，就看到顶着一双食铁兽眼的乔尼走了进来，将一卷图纸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这是？”

    “这是老师您要的冷却系统，我只是画了设计图还没有制造样机，更没进行过可靠性试验，不过大致的原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离开了工程绘图工具光拿尺子和铅笔画图，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约翰·波哥奇刚展开图纸的时候并没有多重视，但是当他看到上面标注的数据和说明，看懂了原理之后，就像是老饕尝到了珍馐一样，连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应该算是吧，借鉴了一部分前人的设计。”乔尼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两年前看到你刊登在报纸上的那篇文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难得的天才，但没想到你天才到了这个地步，这才仅仅过去一个周末而已，就算你天天不眠不休，能拿出这样成熟的设计也太叫人难以置信了。”约翰·波哥奇看了看学生的黑眼圈，便认定他是接连熬夜完成这个冷却系统的。

    乔尼没敢说自己只是昨天晚上熬了个夜，而且时间都花在了绘图而非设计上，因为他知道约翰·波哥奇给他安排设计任务有着试探他的意思在里面。

    他拿出来的这套联合循环装置，针对的是传统炼金热石驱动的蒸汽轮机，改动一番放在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炼金炉上也能用，但不会暴露出他已经明白了后者运行原理的事实。

    “等下跟我去二号试验场，被你命名为联合循环系统的装置，对机械牛以及后续的所有炼金炉驱动的机械都有极高的价值，我们必须尽快制造出原型机进行验证。”约翰·波哥奇很急，比克赛号上的恐龙战队都急。

    “老师，我上午还有课的。”乔尼并不想下去，会折寿啊。

    “就你的水平，去上那些基础理论课真的有必要吗？先不谈其他教授，我看碧翠丝的水平就远不如你。”约翰·波哥奇需要的不是强大的炼金士，而是一个天才的发明家，炼金士可以做到凡人无法想象的事，但对炼金机械的推广无益，后者才是能够帮格物炼金术取得领先地位的关键。

    “您缪赞了，我才刚刚入门而已。”乔尼谦虚地摆了摆手，在他自制的铅防护服完成之前，他是一点都不想靠近放射源的，穷人才需要靠变异，他银行里的账户里那么多金元的存款，显然不适合走这条充满不确定性的路，“而且我入学还没几天时间，总搞特殊的话同学们该怎么看我，现在学校里已经出现一些流言了。”

    “哼，至察无徒的简契尔可不认人情世故的那一套，真理才是我们格物炼金士唯一需要追求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那些无聊的东西。”约翰·波哥奇不满地哼了一声。

    乔尼一脸认同地站在那里，心里却非常不以为然，不是对约翰·波哥奇的话，而是对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表演。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一个炼金大师真的不知道吗？不可能，他要真是那种一心搞研究不在乎世俗名利的人，那应该去格物教会当研究员，而不是在奥尼司大学当教授。

    “老师，我赶工绘制图纸，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本来准备去课上睡一会儿的，您看……”反正乔尼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第一次不知情也就算了，现在明知道要被照，他才不下去。

    “好吧，那你回宿舍去好好休息，等这东西的原型机造出来了，我会让碧翠丝联系你的。”约翰·波哥奇没有再坚持，毕竟一个学生对于他的项目来说应该是可有可无的，他如果过分强求，落在别人眼里就有很大问题了。

    乔尼回到宿舍后躺了不过十来分钟，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来一看是门房大爷钱德勒，“钱德勒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乔斯托克先生，有一位自称是霍尔设计所项目经理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是胡德巷的店铺出遇上了麻烦，需要您去现场才能解决，我只是代为传话。”钱德勒说道。

    “麻烦您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谢谢您。”乔尼拿起衣架上的大衣便往外走，按理说霍尔设计所在胡德巷做过那么多项目，不应该有什么麻烦才对，而且自己的店铺就在警署的对面也不会有什么混混来闹事，现在出问题大概率是冲自己来的。

    学校门口打了个车，来到胡德巷的时候路上已经没几个客人了，过了饭点人基本都回去工作了，商业街确实会冷清一些。自己的店铺门口站了两堆人，没有吵闹就是安静地对峙，谁也没让着谁，“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店铺已经被抵押给我们公司了，你们忽然进来装修准备重新开业，显然是侵犯我们公司的财产。”一个戴着八角帽穿着黑夹克的男人说道，其他人都站在他的身后，不像是公司员工而更像是流氓混混。

    “你们公司，哪个公司？”乔尼皱起了眉头。

    “欧文个人信用贷款公司，在这一片可是很有名的。”那个男人一脸骄傲地说道。

    “卡尔·欧文的公司？”上次乔尼跟踪杰克·勒夫和安妮·维拉去的那家药店就在隔壁街，当时店里的人说是卡尔·欧文的产业，整条街都是他的地盘，那胡德巷这里大概率也归那家伙管。

    “放肆，欧文老大，不，欧文老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后面的小弟顿时激愤起来，但他刚叫了一声脸上就被自己的大哥用帽子狠狠地扇了两记耳光，嘴角都出血了。

    “我们是正经公司职员，就算有纠纷也是用法律来解决，你狗叫什么？”为首的那个男人要是没动手打人，说出来的话肯定更有说服力一些。

    这家店的名字叫莱莎的炼金工房，霍尔设计所的人在有人上门找事的时候也不可能不说业主是个炼金士，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没有离开，这就值得深思了。

    在莱恩联合王国，贵族杀死庶民交罚款就行了，炼金士杀死庶民连罚款都不用交，乔尼既是贵族又是炼金士，弄死这些人不比杀几只鸡的成本更高。他不觉得能在纳契敦闯下一片基业的卡尔·欧文是个白痴，明知道自己是个炼金士还要来找死，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才这么做的，对方要么是用了威胁手段，要么开的价很高。

    “你们说店铺抵押给了卡尔·欧文，光凭一张嘴肯定不行，有书面文件吗？”如果店铺真的被抵押给了卡尔·欧文，那租房子给他的那位“老乡”也有问题了。

    卡尔·欧文的小弟还真拿出了一份文件，不过不是正式的产权转让文件，甚至也没有任何设计抵押店铺的内容，只是一份借款的借条，落款处的名字是“基兰·巴迪亚”。

    “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乔尼挠头。

    “是之前在这里开钟表店的老头。”霍尔设计所的包工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