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4号地铁

    K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伸手敲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金先生低沉的声音。

    K轻轻打开门，进到书房里。

    房间里飘散着nongnong的雪茄烟味，唱片机传出优美舒缓的音乐。K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下来。

    “老K，好久不见了。快坐下吧。”金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倒上一杯茶，热情地递过来。

    K接过茶杯捧在手中，有些局促地坐在金先生对面的沙发上。温热的茶杯让他冰凉的双手感到一丝暖意。

    “怎么样？”金先生面带笑容，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他摘下眼睛，用一块干净的白布仔细擦拭着镜片。

    无数个答案在K脑海里闪现。

    最近怎么样？金先生是问我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还是我过得怎么样？或者是其他人怎么样？

    思虑再三，K最终回答：“这次任务遇到了一点问题。”

    金先生放下手中的眼镜。拿过烟灰缸上的半支雪茄，用火柴点燃，悠悠然吸了一口，之后看着K说：“哦？第一次听说老K遇到问题，说来听听？”

    K抿抿嘴，说：“是这样的，我按照您的指示，带林小乐去森林……”

    K详细讲述了离奇古怪的经历。

    当他最后说到试炼场时，脑袋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还在试炼场里？

    金先生似乎看出了K的疑惑，放下手中的雪茄，双手交叉，严肃地说：“你现在已经不在试炼场里了，那辆出租车是我派去接你的。司机也是我们的人。”

    K问道：“可是，您是怎么知道试炼场的呢？”

    金先生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说：“普天之下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K默默点头，这一点他很确定。金先生一向无所不知。

    金先生重新拿起雪茄，眯着眼对K说：“那封信你看到了吧？”

    K点头，那封沾满J的鲜血的信纸浮现在他的脑海：“……带林小乐去迷宫……”

    金先生接着说道：“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接你到这里，是要告诉你，任务……还要继续。”

    “恐怕我完成不了任务，这有点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K是第一次承认自己不能完成任务。

    金先生笑了笑，说：“我明白，但除了你，再没人能够完成这项任务了。”

    K皱了皱眉，说：“金先生吩咐的事，我一定会完成。但还请您明确告诉我任务的内容，否则……”

    “你不必知道太多！你的任务就是把林小乐带入迷宫，并且保证他在迷宫里的安全。”金先生有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K，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现在你要回到试炼场，去完成你的任务。出租车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K从白色别墅出来，那辆黄色的出租车停靠在路边。

    上车后，司机主动打招呼：“老K，你好啊，我是新来的，久仰您的大名。您能第三次坐我的车，我简直太开心了……”

    司机说个不停，K心事重重，后面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随口应和。

    直到车停下来，司机还在喋喋不休。

    K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发现他正站在一个地铁站入口处，指示牌上写着“迷宫站”。

    迷宫站？竟然有这个站？

    出租车司机在车里对K喊道：“去地铁站，等4号线……”

    K正要问个明白，出租车却已轰鸣一声，排气管喷出一团浓烟，消失无影。

    神出鬼没的出租车！

    K摇摇头，走进地铁站，沿着地铁月台往前走。

    月台上寂寥无人，列车从远处呼啸而过，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带起一股阴风拂向月台，吹起了地上的一份小报。

    小报飘飘荡荡，落到K的脚下。彩页上几张美女图，下面写着几行颇具诱惑的字，后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K一脚踢开小报，走到月台尽头，坐在一张长凳上，百无聊赖地发愣。

    四周悄无声息。

    他揉揉脑袋，觉得有点恶心。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附近响起。

    K抬头看去，发现一个衣着整齐的女孩正从身边走过。一位少妇牵着她的手，看上去跟女孩长得非常像，只是身材更高挑，气质更成熟而已。

    她们瞥了他一眼，随即刻意把头扭开。

    K清楚地听见少妇对女孩说：“你看那人又脏又臭，肯定是坏人，别靠太近！”

    女孩好奇地看着K，然后转头问母亲：“为什么说他是坏人？”

    “正经男人谁会那副打扮啊？”少妇说。

    K这才意识到，自己看起来肯定一团糟：胡子拉碴，衣衫不整，满身污泥……

    女孩又看了K一眼，嘴里小声说：“可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啊。”

    少妇拉着女孩的手，急匆匆走了过去。她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远处。

    K心想，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独自坐在长椅上，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女孩清澈的眼神，还有那句“他不像坏人”，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

    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K没有答案。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可供辨别好坏的标准。

    他想起巷子里的乞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因为你的善念……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暖意。这也许就是做好人的感觉吧？

    万千思绪涌入K的脑海，他感到有些头疼。压根没注意到一个人走过来坐在他身旁。

    “嗨，王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K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白衣女子坐在身旁，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李雪？你怎么会来这里？”一连串超出想象的事件让K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

    “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雪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我……我在等4号地铁。”K如实回答。

    李雪皱皱眉，说：“4号地铁？你是不是记错了？路城只有1号2号两条地铁线路。”

    K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回答道：“这个……我没法解释，我也说不清楚。”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现在有人让他解释发生的一切，他可能会杀了那个人。

    “没关系。”李雪安慰道，她的声音温柔沉稳，“不知道怎么给你说。”她顿了顿，“其实，我不在这儿。”

    “什么意思？你就在这儿啊。”K说道。

    李雪摇摇头，面带怜悯说道：“不，我不在这里。这么说吧，我就是你，你在和自己说话。”

    K觉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抬起双手捂住脸，他实在不愿再多想任何事。

    “感觉好点了没有？”刚才还是李雪的那个人，用熟悉的声音问道。

    K认识这张脸，进组织之前，他每天都要面对这张脸。

    这是一张他最不愿见到的脸。

    无数个夜晚，他都会在心里假想一万种方法撕碎这张脸。

    那张脸上挂着微笑，给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