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滨奇士（2）
2 冷清寂静的大街上，此时只剩下来个人。 烟云后的月终于露出孤独的一抹浅笑，石板铺就的路面上落着一层亮色，似乎没踏出一步，都会踩碎一件银器一般。 “这里，真的还会有吃的东西卖吗？”语儿紧紧抱着她的布偶，担忧道，“好冷……” “这里我再熟悉不过。”莫璃芸笑了笑，道，“你冷了，我把衣服给你吧。” “才不要你的破布衣服。”语儿气呼呼道，“若今晚你变不出吃的来，把我冻坏了饿坏了，有你好看的！” 莫璃芸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冗长的街道，弯曲寂静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面并不起眼的木门，那门颜色有些晦暗，周围的墙壁也有些斑驳，甚至长出了几株生命力十分顽强的野草，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莫璃芸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背后便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但门却并没有开。 莫璃芸又伸手敲了敲门，道：“老陈面店还开张吗？” “开开开，当然开！”门那边的声音有些苍老，却似乎带着一丝惊喜，只是不知这惊喜从何而来。 一切不容多想，门已迅速打开，开门的是个衣着极其简朴的老者，花白的头发扎着最为普通的发髻，略显瘦弱的身躯却似依然健朗，满是皱纹的脸庞此时却透着几分少有的喜悦之色。 “快快快，快进来！”那老者拉着莫璃芸的手臂，正欲关门，却看见他身后的语儿还怔怔地站在门槛外，不禁露出一丝歉疚地微笑，转而道，“看我老糊涂了，竟没看还有个小美人儿在这，外头冷，你也快进来吧！” “陈大叔。”莫璃芸笑道，“她叫语儿，是我在海上救起的少女，之后便一直跟随着我。” “哦！哦！哦！”那陈大叔让二人进来，关上门，热情地将他们引向厅堂。 “哼！谁一直跟随着你啦！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语儿假装生气道，但双手却始终紧紧抱着莫璃芸的臂膀。 莫璃芸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陈大叔的厅堂有些简陋，谁也不会想到，这城中生意最好的陈记面店会是这样一个生活朴素的老人所开，也没有会想到，有陈记面店那样城中最为豪华宽敞的店铺的陈大叔会住这样简朴的屋子。 厅堂不过一丈余方，摆着一张陈旧的劣质木桌与两张椅子，桌子靠墙处还放着一套茶具，只是茶壶里没有半片茶叶。桌上的灯光有些昏暗，但照耀这狭小的空间却已绰绰有余。 不过无论如何，这间屋子，却给人干净祥和，且有些温暖的感觉。 “人老了，也就无所求了，店里的事都交给学徒们去打理，我一个人过，也就不讲究那么多，地方小，又脏，你们别见怪。”陈大叔一边招呼着二人，一边说道。 “大叔太客气了，三年前，若非蒙您相救，在此地留宿数日，我怕是早已经不知命丧何处了。”莫璃芸拱手道。 “那些事就别再提啦。”陈大叔笑了笑，道，“倒是你，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瞧着你变化挺大的，哎，三年前的大公子哥儿，今天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呵呵，大叔见笑了。”莫璃芸叹了口气。 “咳咳！”陈大叔道，“老朽口不择言，少侠别见怪……”说完急忙转开话题，道，“你瞧瞧，我把最重要的事儿都忘了，我这就去给二位做面去！这小美人一定还没吃过陈记的热汤面吧，哈哈哈，你可算来着了，这陈记的面，就是到了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这样的味道来。” “真，真的吗？”这回语儿倒是来了兴趣，“真有这么好吃。” “那当然！”陈大叔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拍着瘦弱的胸脯，道，“当年莫少侠在我这住了几个月时间，他最明白我面的味道！” 莫璃芸笑着点了点头。 “那！”语儿从椅子上跳起来，道，“那我也学着做，行吗？” “这可不行，这是我陈家的招牌，可不能让外人学去了。”陈大叔神秘地一笑，遂转身走向厨房，“你可别跟过来，吃过了我的面再说，呵呵。” 语儿有些失望，却只得坐回椅子上，自顾自的摆弄着那布偶。 莫璃芸望了望她，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学做那个面？” “你不是爱吃吗……”语儿默默地说。 “我？”莫璃芸微微一惊，一时却未及反应过来。 “哼，不说了！不理你了，小语刚才跟我说，你是个坏蛋，你有时候明明很讨厌我，还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来。” 莫璃芸一时哑然，片刻，才道：“小语又错怪我了。” “小语才不会错怪你。”语儿举起手中的布偶，道，“她是会通灵的，原来在我的国家里，她每次都能猜到别人的心思，大主教也不例外，哼。” “大猪脚？哈哈哈”不知何时，陈大叔一惊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走出了厨房，“我这面可不放猪脚，这里头都是上等的海产，还不快尝尝！” “陈大叔做面越来越神速了。”莫璃芸笑道。 “那是自然！”陈大叔将两碗面放在桌上，笑道，“快趁热吃吧！海产凉了可不好吃。” 3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他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舒适泰然。房间之中烟雾缭绕，淡淡的熏香气息氤氲每一个角落。他长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所有高级的红木家具一应俱全。 这里，是大兴城最贵的客栈中最贵的一间房间。 这感觉，久违了，果真是久违了。 他的脸庞一惊不再肮脏邋遢，除去了胡须与乱发，那张英俊白净的脸又显得神采奕奕，唯一少了的，只是三年前的那份壮志凌云。 现在，他的眼中，心上，只铭刻着两个字，任务。 他必须完成使命，必须完成任务，必须在圣上面前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的神情依然坚毅，但却比三年前更加冷漠，或者说更加冷酷，也许当人专注于某一件事之时，对旁骛便真的会漠不关心吧。 一旁斜靠的长枪依然闪着暗红色的光芒，似乎在挑衅着整个世界。 是的，他要用这把长枪，完成一切使命。 “我，沈天劫！” 他缓缓站起身来，缓缓擦干净身上的每一滴水，再缓缓穿上那件三年前本就属于他的青绿色束身战甲。 现在，他需要绝对的平静，绝对的放松…… “如今，定然不负圣恩。” 他默念着，打点好了一切行装，但也的确没有什么行装，因为，他只是孤独一人。 “重现江湖之日，便是星玄宫圣徒的死期！” 他的身材，此刻看上去异常高大伟岸，长枪已被负在身后，之是被层层包裹，少了那种霸气与锋芒。 “星玄宫圣徒，受死吧！” 他一步步踏出门去，房间里，依旧烟雾缭绕，依旧温暖馨香，但门外，却是肃杀秋风，月黑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