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诛心

    老太太来了？

    秦氏看了昭华一眼，攥紧了帕子，忍不住有些紧张。

    虽说这些年一直是她管家，可老太太积威已久，又在族里多有威望，但凡是冲撞过她的女眷不是被送进家庵就是随便说了门亲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如今她们瞒着老太太做了这样大的事，老太太一定很生气，定会责罚她们。

    可是……想到齐家如今的处境，秦氏就挺直了脊背，从前齐家风平浪静老太太要作威作福也只能容着她，但如今齐家这样的情形，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降罪下来，不止是他们要遭殃，还会连累族人，不能再这样任她胡来，如今老爷不在，就是她做主，就算是要惩处她，也要等这件案子了了再说。

    秦氏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中的害怕少了几分，带着下人和昭华一起迎出去。

    老太太果然气的不轻，远远看到她们就铁青着一张脸，走到近处，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秦氏，半晌才咬着牙说话，“真是……真是要反了天了，我不过才病了两日，你们就这样胆大妄为，真当我死了不成？”

    看着秦氏那张刻板的脸，老太太恨不得一掌打过去，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处处妥当，从不敢违逆她的大儿媳妇，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瞒着她就去见了老二媳妇，更是将姜夫人放了进去，她知不知道在做什么，齐家这百年基业，真是要毁在她手里了。

    老太太抖着手，怨毒的瞪着昭华，半晌咬紧牙蹦出话，“孽畜……”

    老太太指着昭华，“你这个……孽畜，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将你接回来，如今累的……齐家大祸临头，都是老太爷没有将你教好，我却不能这样纵容。”狠狠一跺拐杖，老太太目眦欲裂，“你知不知错？”

    老太太这样一喊，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多少年了老太太没有这样发放过，这是要……处置六小姐？

    丫头们面面相觑，昭华却并不慌张，歪着头像是有些惊讶，轻声问出口，“祖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这样斥骂孙女儿，敢问祖母，孙女儿做错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还嘴硬，老太太露出冷笑，她娶的媳妇儿她最清楚，若不是有人鼓动，秦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瞒着她去见被她软禁的老二媳妇，她正愁没有借口处置她，这就送上门了，真是蠢货。

    老太太直起腰身，神情痛惜又愤慨，“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认错，看来真是老太爷将你宠的太过，既然你还不知悔改，就怨不得我对你狠心，你且跪在这里好好想着，待我见过了亲家夫人再来问你。”

    老太太看一眼桂mama，桂mama立即心领神会，领着两个粗使婆子就去按昭华的肩膀。

    谁知昭华却后退两步，躲开婆子伸过来的手，摇摇头眼睛清亮的看着老太太，“我不能跪，祖母不说清楚孙女儿错在哪里，孙女儿就不能跪，孙女儿自问一心为着齐家，并没有做有辱家门影响闺誉的事，既然没有做错，孙女儿就不能跪下认错。”

    这样理直气壮，老太太顿时气的眼前发黑，还没有哪个小姐敢在她发了话还这样顶撞，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太太正要张嘴呵斥，却见姜夫人一脸惊讶的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情形顿时吓了一跳，“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端端的就训斥起六小姐来，莫不是为着她硬闯的事？

    想到这个姜夫人就有些难堪，只是她有错在先，总不能再连累一个小姐，姜夫人抿抿嘴唇，硬着头皮说话，“老夫人不要生气，原也不是六小姐的错，是我心里挂念女儿这才不管不顾的走进来，如今见到女儿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抬头看看天色，像是才发现已经晚了，不待老太太开口说话就道，“瞧我这记性，这么晚了也不知晓，就顾着说话忘了时辰，既然淑琴好着我也就不耽误老太太了，这就回去，改天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说着福身行了礼，带着下人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老太太茫然的看着姜夫人的身影，有些吃惊，这是怎么回事？亲家夫人不是来问罪的？怎么反倒像是做错了事急匆匆的就走了？

    老二媳妇不是心里委屈一直闹着不肯罢休，她害怕老二媳妇走漏风声这才关着，怎么听姜夫人这样一说，像是真的病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老太太惊讶又疑惑的神情，秦氏仿佛一口浊气吐出胸口，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从前只见老太太高高在上，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什么时候见过这幅模样，都是昭华，也只有昭华才能做成这样的事，难怪老太爷将昭华藏了这么多年，一直到这时候才肯放出来，这样与众不同的小姐，真的该百般重视。

    秦氏翘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缓缓道，“娘不用担心，二弟妹虽说小产伤了身子，可也不是不能治好，只要多养几日，自然就能好了。”

    老大媳妇又是发的什么疯，老太太回过神来狠狠瞪了秦氏一眼，扶着桂mama走进屋子。

    姜氏正靠在引枕上出神，看到老太太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遮掩眼中的恨意，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睛红肿，有些委屈，“娘……怎么来了？媳妇儿正病着，娘站的远些，可别过了病气。”

    面白如纸眼窝青黑，才两日功夫不见，真的病了不成？

    老太太有些狐疑，走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姜氏一眼，面带欣慰，“能说话就是好了，昨日看你病的一下起不得身，真是吓死人了，到底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这样不知轻重，就算是小产也不该这样伤心，总归是年轻，以后再生就是了。”

    姜氏攥紧了被角，咬紧牙，半晌才心平气和的出声，“娘训斥的是，都是儿媳不好，惹娘担心了，儿媳这就好好养身子，待儿媳养好了病，再来伺候娘。”

    “这就对喽……”老太太喜笑颜开，又说了几句才退出屋子。

    秦氏和昭华将老太太送出去，一直走上白玉拱桥，老太太都有些回不过神，“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老二媳妇怎么就开了窍，莫非是有人提点不成？”

    定是这样，想到方才秦氏和昭华的有恃无恐，老太太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昭华，又是昭华，难怪她能大摇大摆的闯进老二媳妇房里，就是吃准了她说服了老二媳妇，自己不敢训斥她。

    老二媳妇那样的蠢性子，那个贱丫头既然能说服她定然是许了什么好处，说不得还知晓了什么事，只要想到那个贱丫头可能知晓的消息，老太太就有些头晕目眩，恨不得掐死老二那个蠢货，她隐瞒了这么久的事，就这样被人知晓了不成？

    依那个贱丫头的性情，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到底是兰姨娘那个贱人的后人，骨子里就是流淌着蝇营狗苟的血，说不得就会拿着那些消息来要挟她，她才不会坐以待毙。

    以为仗着几个消息就能拿捏她，真是做梦，既然她不顾孝道，她又何必再忍让她，到底是年轻不懂里面的险处，让一个消息彻底埋葬，就只能让人彻底不能说话，她不是喜欢出门？她就让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