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间事

    “虽然你的话让人感到冒犯，但我还是得说一句：很高兴你还如此有活力，幸运的先生。”

    沙哑的嗓音点缀着平静淡然的语调自茫茫灰雾中传来，倒是让已不抱希望的莫文知为之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绝望之下的无能狂怒竟然还真钓出来了一条鱼，而且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的是，自己钓起来的这条“大鱼”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值得推敲啊！

    “呵呵，我幸运吗？”莫文知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为平缓，但马上他就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于是便索性放任自流了起来：“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能被你这种大人物选为玩具就是我这种战五渣的最大荣幸吧？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请替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

    “嗯……真的有意思，”沙哑的声音逐渐靠近，“我必须承认，你是我所遇到过的迷途者中最为特殊的一位，或许你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雾行者呢。”

    波澜不惊的话语声中，一道瘦长而扭曲的身影自迷雾中缓缓出现，并且最终在距离莫文知前方大概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尽管没有小说中所谓让人无法呼吸的气势，但莫文知依然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就凭对方能够在这诡谲异常的灰雾中行动自如便已能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相较于一开始的敌友未明，已然从对方的话中读出不少善意信息的莫文知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只因此刻他内心的狂暴情绪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大有稍一放松便有彻底失控的趋势。至于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

    莫文知哪怕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那绝对不会让事情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好吧！

    “按照一般社会认知进行定义的话，”灰雾中扭曲的身影向莫文知举起了同样扭曲的右侧上肢，“我正打算把你救出这片险地。”

    根本不容莫文知做出反应，一阵散发着浓烈不详气息的暗红色辉光便在对方的肢体末端亮起，并如饕餮般开始快速蚕食周遭的灰雾以壮大自身。间不容发不足成念，等莫文知反应过来时，那似乎蕴藏着无穷尽能量的暗红色辉光便已取代雾气完全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目之所及皆为妖异的暗红，莫文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暗红辉光中的无匹能量正在有节奏地搏动着，而自己脑海中那狂暴的思绪也似乎受其感染，正不受控制地随之脉动了起来！在青年惊惶且无力的压制下，起伏的思绪能量如同一只奋力挣扎的猛兽，正以那摄心夺魄的怒吼咆哮成一曲可怖的交响曲。

    当这首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乐曲奏至高潮时，狂暴的情绪终于还是彻底挣脱了莫文知的理智桎梏！

    而在下一刻，一股无可抵挡的强大吸力徒然自周遭的暗红中骤然而生！伴随着一阵撕裂灵魂般无以言状的剧痛袭来，这头肆虐于莫文知识海中的“凶兽”便毫无抵抗地被抽离了莫文知的感知范围。

    “我——”

    刚刚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莫文知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识海迷途不知想，流光如梭或须臾。

    当莫文知再次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存在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累，这是一种无论精神还是rou体都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如果再不马上休息马上就能原地飞升的疲惫。然而即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拉响警报，可该死的是，在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作用下，莫文知竟无论如何都无法睡去。

    所幸这种连思考都无法做到的疲倦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因那股神秘的力量并非只是在维持莫文知的意识，更是缓慢但有效地滋养着他的精神与rou体。伴随着力量的逐渐恢复，莫文知空空如也的脑海中终于再次点燃起了思维的微光。

    下一刻，莫文知便迫不及待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在洁白细腻的石灰浆映衬下，崭新的墨绿色吊扇却也平添了几分年代感。伴随着盘踞识海的迷惘逐渐褪去，青年的目光开始缓慢平移，当那本被扔在门边的白色小册子进入视野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如今所处何地。

    “我靠！！”

    悚然大惊的莫文知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反手摸上放在床上的背包，他的额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汗。打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哪怕是酷暑盛夏也无法阻止青年的一颗心坠入寒潭。

    【他奶奶的又回来了！可是……我这状态有点不太对吧？】

    思量间，莫文知再次驱动灵能进行了一次精神自查，而结果也果如他预料的一般：没有任何的异常。

    虽然莫文知十分清楚，在鹿泉轩高深莫测的手段面前，自己的这个结果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但从他如今能四肢健全且全无拘束（至少表面如此）地回到自己的宿舍这一情况来看，他昨夜那鲁莽到极点的逃亡计划似乎并未造成什么负面效果。

    又或是说，鹿泉轩及其背后的能人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莫文知这只小蚂蚁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思至此处，莫文知回忆起了那迷雾中扭曲的身影，以及那让人根本无法产生半分反抗念头的暗红色辉光。再度明确了敌我之间堪为天堑的实力差距后，便是莫文知也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他奶奶个腿的！这起码得是甲级的能量系（灵能者）了吧？！我他妈到底倒了什么血霉，竟然惹到这种大佬了！”

    无可奈何的自嘲声中，莫文知的目光投向窗外，但见天光似练月已无踪，俨然已是破晓时分。

    【天亮了啊……话说几点了——我日！！】

    猛然回忆起什么的青年本已暗淡的瞳眸中爆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种，因过分激动而颤抖的手在身上好一阵胡乱摸索，他才终于从口袋中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在忍受了足足15秒的开机画面后，在手机连上信号的下一刻，莫文知便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自己常用的聊天软件。

    然而下一刻，他的一颗心就彻底沉入了谷底——

    在他与莫文浩的聊天界面中，压根就没有他跳窗前的那一段留言！！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还没来得及壮大便被无情浇灭，哪怕是莫文知也免不了一阵抑郁。颓然地瘫倒在软硬适中的床上，心灰意冷却仍有不甘的青年木然地点开了聊天记录，但结果却与他预想之中的完全一致——自己昨夜的发出求救信息压根就不存在！

    “呵！我就知道……”

    最后的一点渺茫希望亦然宣告破灭，备受打击的莫文知便似失去了骨头般无力地瘫软着，失焦的双目徒劳地注视着白得让人心乱天花板，思如乱麻的大脑却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不知过去了多久，伴随着不期而至的呱噪蝉鸣随风而来，在青年宛若死水的心潭中扰起了阵阵涟漪。

    在鸣蝉的催促下，莫文知几乎在绝望的锈蚀下停止运转的思维再度活跃了起来，无数的信息激活了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并在一阵激烈的头脑风暴中逐渐被串联成足可驱散绝望之雾的微光。

    【虽然逃跑失败了，但从结果而言，自己的状况并没有变得比昨天更加糟糕，不！情况绝对要比昨晚要好得多，虽然不敢保证那破烂思维枷锁被彻底打破了，但至少现在我还能够正常思考！】

    【可为什么幕后黑手不给我再加一个思维枷锁？忘记了？不太可能，那么就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让那家伙也没察觉到我的思维枷锁出了问题？妈的！管他这么多，反正现在我还能思考，这就够了！看不起我是吧？演不了《无间道》我还演不来肖申克？我就不信你们能困住老子一辈子！】

    思念至此决意已成，重拾信心的莫文知也一扫颓态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表情复杂地扫视着一眼见方的小房间，莫文知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声长叹，但这一回他很快便将诸般情绪收于心底。

    摇摇头，自觉已经收拾好心情的青年将目光投向了门边的小册子，内心开始盘算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