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筹码

    墨明推门而入，殿内只见墨涟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茶桌前，面前的茶杯早已凉透，纤细的玉指在深红色的茶案上颦颦拨弄。

    “公主，您在想什么？”

    “明叔，坐吧”说着示意墨明坐在对面。这些年，墨明名义上是他的属下，可待自己却比亲叔叔还亲。

    当年琅琊王还只是三皇子，在出京游玩的路边遇到了墨明被一群人殴打，于是将其救下，原来那伙人是当地的一家地主，墨明的父母为了给公婆治病，便将地契抵给了此家财主，没成想，找来的大夫竟然被那家财主收买了。不到一个月，家里十几亩田产的抵押金就被这个黑心的大夫掏空了。

    紧接着，就上演了历史中不断重复的一幕，地主逼债，无钱奉还，恶奴打骂，逼良为娼，结果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此破碎，这财主非但不觉得羞愧，甚至对这个年不满十岁的孩子起了歹心。

    他们打算把墨明卖到一户官员家里，据说那家人非常迷信，在找特殊时辰日子出生的男孩，而墨明恰好符合其中一个的条件，据说对方愿意出一百两银子，要知道，那十几亩田产也才抵押了二十两。

    幸得几个家奴来的时候，墨明正在一旁的矮灌木中方便，才逃过一劫，紧接着便飞也似的跑向城中，路遇年幼的琅琊王，被救了下来。养在府中，如今已然成为了琅琊王手下最信任的亲随。墨涟十岁那年，琅琊王便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于是将墨明送给了墨涟当贴身侍卫，这一转眼便是八年。

    别院寝殿内墨涟重新泡好了一壶茶，给墨明也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明叔，喝茶。”

    “谢公主……”墨明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随后又缓缓放下，一脸凝重的，旋即放下茶杯，对着墨涟问道。

    “公主，为什么王上不派使臣直接向乾帝寻求帮助呢，以乾帝的实力，想必比云王更靠的住吧。”

    “唉，明叔，你说的这些父王何曾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派人去过，可乾帝给的消息却是此乃我琅琊国内政，大乾无权干预，毕竟乾帝当年是赐封卧墨姓一族为琅琊王族，只要王姓不变，大乾完全没有理由出兵干预，如果强行出兵，大乾不但会落他国以口实，我国内想必也将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琅琊便真要易主了。”

    墨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这些年他们不敢动手，是因为父王停战这些年，与民更始，百姓安乐，拥戴的呼声很高，他们不敢也不能逼父皇退位，否则便是谋逆篡位了。若大乾给他们借口，那父王便是里通外国，卖国之人，别说王位，到时候，恐怕连姓名都不保啊。唉……”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殿下，若是云王出兵干预，想必也是狼子野心，难保他不会临阵倒戈啊，毕竟他云王也是大乾的皇族。”墨明有些忧虑的问道。

    “不会的，明叔你想想，如果玉溪王给出的条件比我们优渥，那他们主战派拿什么实现他们的战略想法？所以，云王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临阵倒戈。”

    “唉，属下是有些糊涂了，实在没什么主意，不过属下给公主找来了一个帮手，不如让他与公主殿下分析一番。”说着，起身神秘的笑着，一改之前的忧愁。

    “哦？不知明叔所说者何人？”

    “公主殿下，许久不见了。”随着声音，一道身影从门外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道。

    “公主，可还记得灵羽先生？璃江！”墨明对墨涟欲擒故纵嗯问道。

    “灵羽先生……灵羽……璃江？璃相？”墨涟有些惊讶，毕竟这个名字还是他小时候听过的，自从墨轩朗当年意欲兴兵南征时，璃江多次劝告无果，便辞官挂印，不道而别。而更令人称道的是，当年大乾本欲直接收服琅琊，可璃江只身一人深入敌军大营，劝说了乾帝，保留了琅琊的王号，而回国后，又辅助琅琊王实行多项利民政策，为琅琊王树立了至今不倒的威信。后官拜丞相，居百官之首。

    “晚辈墨涟，见过璃相！”说着，飘飘下拜，此时却实源自内心的崇拜。

    “公主殿下快起，老夫早已辞官，不再是宰相了。”说着，一个闪身来到墨涟身边，拦住了她。

    “这，璃相毕竟是长辈，当受晚辈一拜，此拜不单是晚辈敬重之意，更是表达父王当年对您的亏欠之情。请受此一拜！”说着毅然的后退一步，再次拜礼。

    “唉，轩朗当年若能听老夫一言，也不会因兵败而灰心，以至今日有jian贼觊觎之灾啊……”说罢无奈的摇了摇头。

    “先生坐，今夜还长，还请坐下说话。”一旁的墨明看到二人聊的忘我，不禁提醒到。

    墨涟闻言，略微有些脸红，然后对着漓江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晚辈一时疏忽，请前辈见谅，前辈请坐。”

    “无妨，无妨。”说罢潇洒的坐了下来，撩开了黑袍，就在墨涟已为将要一睹真容的时候，才发现黑袍下，竟是一副面具。除了能微弱的看到五官，几乎无法分辨眼前的任到底长什么样子。

    “公主不要见怪，璃老先生当年一直如此，哪怕是当今王上，也从未见过璃老先生真容。”墨明看着有些呆滞的墨涟，连忙解释道。

    “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前辈真颜，否则，定然绘图刻本，供奉于宗庙之上。”

    “老夫早已摒弃此等虚名，殿下不必介怀。”

    “也罢，刚才明叔说前辈有事教我？不知何事？”

    “岂敢言教，只是于殿下闲聊而已。殿下可知大乾朝内之局势？”漓江挥挥手，对着墨涟反问道。

    “卧榻之旁，咫尺之遥，岂敢不知，近些年，乾帝潜心民政，与民更始，与天下更始，安抚九州，平定四夷，渐有政通人和之态。”

    “殿下说的只是其一，可知其二否？”漓江继续问道。

    “自然，天下无久安的江山，这些年来，乾帝推行新政无暇外顾，四方诸侯又开始蠢蠢欲动，就连大乾内部也是隐患纷纷。远的不说，我琅琊所临之云州，就有云王割据一方，暗中招兵买马，意欲自立，东北二州，边乱颦颦，西南方华州面临九国之敌，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势力盘根错节。”墨涟将大乾的隐患一一细数。

    “老夫当真要刮目相看了，若殿下为男子，登临大宝，则琅琊百姓幸甚，西北万民幸甚，可惜……可惜……唉……”璃江听着墨涟的回答不禁感慨到，可又转瞬惋惜起来。

    “前辈谬赞了，生于此间，墨涟别无他愿，只愿百姓富足，子民安康，再无饥寒交迫，登临大宝墨涟实不敢当，也绝无此想，但却正如前辈所言，墨涟只恨不是男儿身啊。”说着，低低的垂下了头，言语也有些哽咽。

    “暂且不论此事，殿下已为此次王上邀云王清君侧一事，何如？”璃江见此，也不得不转移话题。

    “咳咳，晚辈以为，此乃我琅琊不得已之举措，也别无他法。”

    “嗯，从目前已有的情报来看确实如此，不过殿下可想过后果？刚才听殿下分析云王清君侧一计，只言其利却未言其害呀。”

    “请前辈赐教！”墨涟忽然眸光一亮，看向了璃江。

    “殿下所说，我王若能给的却实是玉溪王所无法给予的，可殿下别忘了，玉溪王的三万兵便控制了京畿戍卫，那云王的兵马一样也可以，到时候，控制京畿，再挟持王上，他们能得到的可此我们能给的多得多。恕老夫直言，王上此计实属引狼入室啊，若成，琅琊危矣。”璃江语气沉重的道。

    “可若不如此，如何破局啊，还望老先生救我琅琊。”墨明听到此，急忙俯首拜向璃江。

    墨涟闻此也急忙俯身行礼，对着璃江下拜道：“请前辈赐教！”

    “殿下，明将军何必如此，请起，老夫今日既来，便是已有解决之对策。”

    “自当洗耳聆听！”两人齐声道。

    “云王出兵有个最大的阻碍殿下可知？”璃江依然吊着胃口的问道。

    “嗯………应当是云北司，寒家！”墨涟忽然眸光一闪，仿佛顿悟了一般。

    “不错，寒家在云州一日，云王便不敢动用手中的兵力。于是他们想了一个罪名，欲将寒家解决，除此后患。”璃江站起身走到窗边，支开了关闭着的轩窗。

    “忤逆谋反？可乾帝会信吗，毕竟寒家在云北经营数十年，威信非一般将领可比。而据传，当今陛下与寒家现任家主更是一个奶妈带大，亲如兄弟一般。”

    “不错，乾帝自然不会信，可在寒家弹劾云王后，还是派遣锦衣卫来了，调寒家回京。这便是我们得机会！”璃江回身，面具中透露出一丝光芒。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墨涟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

    “不错，大乾之前不插手是因为琅琊的请求会落下个恶名，可云王却是大乾的肘腋之患，需要引诱云王出手，然后再消灭掉。”

    “可乾帝缺少理由，一个兴兵动手的理由。寒家给他的并不充沛！”

    “没错，所以我们需要给他加把火！”

    “如何加火？”墨明听到此也激动不已，仿佛看到了生路一般。

    “今日，云王府的家奴不小心弄丢了两个人犯，而这两个人，正是云王侵地案仅有的两个活口！”

    “可武道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把他们抓回来处死吧，我们没有机会啊。”墨涟问道。

    “不会的，因为这两个人在老夫手里。”璃江看向两人，两人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生气。

    “如此，我们便可以向乾帝派出使者，达到借兵清君侧的目的。”墨涟激动的站了起来。

    “殿下错了，不需要我们派人去找乾帝，乾帝已经派人来了，估计不是就会到云州。”璃江神秘的说道。

    “乾帝派的人…………锦衣卫！”

    “正是，锦衣卫是乾帝的眼睛，而有了这两个人我们便有了与乾帝谈判的筹码，他需要云王侵地的罪证，我们需要他清君侧的兵力，并且，可以保证云州边境的安定，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在通往云州的路上，几匹快马和几量马车在不同的道路上驰骋着，虽然他们目的不同，身份不同，但却都奔向了同一个方向，辽中郡——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