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九章 牵连
太后摸着儿子的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自是真的。你醒了就好，肚子可饿了？喝些粥可好？” “我想吃烧鸡。”一听说喝粥，小皇帝脸儿都皱了，粥寡淡无味多难喝啊，大鱼大rou才是正经。 太皇太后板着脸斥道：“身为一国皇帝，每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你还会做什么！我跟你母后可以帮你看顾这个天下一天还能看护一辈子不成！” 小皇帝吓得一愣，死死抓住太皇太后的衣袖险些哭出声来：“皇祖母，皇祖母，您要管着孙儿一辈子呢，就算孙儿长大了，您也要帮孙儿看护这个天下啊。皇祖母，你可不要丢下孙儿不管啊。” 太后心疼的搂住小皇帝，儿子自打出生身体就不大好，精心调养到如今年纪，太皇太后几次生怕他夭折，想着这两年就给他成亲，待年纪一到就圆房，好为皇家留下香火。 太皇太后说的倒是为皇家子嗣着想，其实内里目的不过是想继续把持朝政，太后觑眼太皇太后，咬着下唇道：“太皇太后就不要吓皇帝了，瞧瞧这小脸儿给吓得。您是太皇太后，自有祖宗庇护，一定会护我们周全长久。” 太后的话说到了太皇太后心坎里，她满意点点头道：“只要你们懂事，不气我，我自然可以多活几年。” 太后半眼不敢去看太皇太后低头应是。 皇帝虽然年幼，单自小长在深宫大院，各种勾心斗角也不少见，应对太皇太后更是自落地起就要学的本事，他转瞬间就听懂了太皇太后的话，揪着她的衣袖撒娇：“孙儿永远是您的孙儿，永远会孝敬您，顺着您，不会让您生气的。” 太皇太后抓住皇帝的手，嗔道：“你若真的想让我放心，那就好好养好身子，以后不要乱跑了，听太傅的话好好念书，过的年去，皇祖母给你娶一房媳妇。” “皇祖母……”皇帝手一哆嗦，有些惧怕，娶妻生子？他才多大啊！就要娶妻生子？ 因着太皇太后早就有此打算，自打小皇帝十岁起就有意无意让他接触这些东西，小孩子么什么的都好奇，不懂得地方都拿去问教授他的先生。 这些先生们都是太皇太后一手挑选的，自然都是明白太皇太后的额意思，更何况皇帝相询不能不答，自然一个个是事无巨细地回答了。 小皇帝别的没记住，单单记住了一点，那就是女子成亲需要十五岁及笄之后，男子最起码也要是这个年岁才对。 而为了双方的身体着想，女子十八以后成亲生子才是最好的，如今太皇太后让他年后成亲，他年后才十二岁！他偷偷问过艾神医，神医说了，女子最好二十以后生育，男子也不要过早接触女子，说白了就是过早跟女子同房与身体无益，更何况他自幼体弱，与这方面更要节制，在身子调养好之前最好不要经历这些。 太皇太后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面容一肃，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皇帝强笑道：“皇祖母，这个，孙儿还小。” 太皇太后面容缓下来，叹口气摸着他的头，道：“皇祖母何尝不知道呢？若是寻常人家便也就罢了，可我们身在皇家，皇祖母不得不为这天下臣民考虑。你就委屈些可好？” 小皇帝看着太皇太后，不言不语地低下头，平民百姓家里也可以过继呢……说到底，在皇祖母心里还是这权利重要吧？ 王尚宫地位尊贵，顾贞贞自是不敢劳烦她伺候，宫女送来衣服，她便上前去接。 王尚宫给宫女使个眼色，笑道：“顾娘子就让他们伺候着就是了。” 顾贞贞接过衣服，笑道：“这里的人都是太皇太后身边儿的，都是伺候太皇太后的，我可不敢僭越。” 王尚宫深深看眼顾贞贞，道：“顾娘子多虑了，这些都是在这个偏殿伺候的人，素日里夫人们进宫也都是她们伺候的。” 既如此，顾贞贞也不好再说什么，由着几个宫女伺候着去屏风后面沐浴更衣。 换上一身宫装，顾贞贞浑身不自在，她看向王尚宫道：“不知我何时可以走？” 王尚宫拉着她到妆台前坐下，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为她绞干头发叹道：“顾娘子这头发真好。” 顾贞贞见王尚宫回避话题，也没再多问，任由王尚宫帮她梳头，上妆，末了，她起身道谢：“多谢尚宫大人。” 王尚宫坦然受这一礼，却道：“顾娘子是圣上的救命恩人，我这般做也是替太皇太后报恩了。” 顾贞贞垂眸，宫里人说话一字一句都要翻来覆去咀嚼无数遍来深究其背后的意思，她半点儿不感觉得王尚宫这是在说什么客套话。 果不其然，不多时，太皇太后召见顾贞贞，第一句就问顾贞贞需要什么赏赐。 顾贞贞下意识看王尚宫一眼，太皇太后看在眼里转头嗔她道：“是不是你在顾娘子那边说什么了？” 王尚宫浅笑欠身道：“不敢。” 太皇太后白她一眼，道：“素日里都把你们宠坏了，”她转头看向顾贞贞和蔼可亲地笑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便是了，别管她们。” 顾贞贞摇头，笑道：“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刚刚看王尚宫，是因为王尚宫已经替太皇太后谢过我了，我若是再要东西不是不知好歹了么？” “哦？”太皇太后诧异地看眼王尚宫，道：“你怎么谢她了？” 王尚宫也是一头雾水：“奴婢不知呢。” 太皇太后嗔怪地瞪她一眼：“你自己做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顾贞贞含笑道：“这不怪尚宫大人，尚宫大人素来为太皇太后考虑，自然是事事以太皇太后为先。尚宫大人是伺候太皇太后的，刚刚竟然为我梳头，我何德何能不过在救治圣上之时出了微薄之力便得以尚宫大人伺候，着实受宠若惊。是以我才说尚宫大人已然替了太皇太后报恩。” 王尚宫含笑看眼顾贞贞谦卑道：“奴婢生来就是伺候人的，祖上积德，让奴婢伺候了太皇太后，顾娘子对圣上有恩便是对太皇太后有恩，更是对奴婢有恩。奴婢伺候娘子梳头也是分内之事。” 太皇太后指着王尚宫笑道：“你呀你呀，就长了一张巧嘴。” 王尚宫笑道：“奴婢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太皇太后，让您开心。” 太皇太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了又转头看向顾贞贞道：“底下人的孝心是他们的，我的谢礼是我的，你尽管说便是了。” 顾贞贞垂眸思索片刻，抬首笑道：“太皇太后，这太大的恩典我也不敢要。不过我开了一家纸品作坊，过一段时日有新品推出，我会举行一场新品发布会，到时候还请麻烦太皇太后赏脸，让王尚宫出宫去凑个热闹，也算是太皇太后给我的恩典吧。” 顾贞贞的要求说高也不高，说低却也不低，这一举却是把太皇太后拉成了她的靠山。 太皇太后深深看眼顾贞贞，朗盛笑道：“真真是个聪慧的孩子，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听闻你跟詹家丫头兮缓熟识？到时候把帖子给她让她递进宫便是。” “是。谢太皇太后恩典。”顾贞贞盈盈一礼，她所求看着是小，可在满京城的人眼里却是不小。 王尚宫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顾贞贞一介民女，不可能劳动太皇太后大驾出宫去给她一个小小的新品发布会上露面，可是王尚宫却不一样。 虽然不是太皇太后却完全可以代表了太皇太后。 有着这一层关系，谁又敢小瞧了今夏纸坊？今后他们再动今夏纸坊，就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会触怒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自然不是笨人，岂会不知顾贞贞的意思？不过这点面子她也是会给的，毕竟她也没说什么损失不是？ 太皇太后看着一举一动沉着稳重的顾贞贞，丝毫没有他人进宫面见自己的诚惶诚恐，更没有太后在自己面前时的戒备，不由生出几分好感，暗暗提示道：“听说你儿子如今考进了国子监？” 顾贞贞见太皇太后终于提起咚咚，拎起裙摆跪下，诚惶诚恐道：“太皇太后明鉴，咚咚虽则聪慧，却还只是个几岁孩童，我素来又宠他，以至于他自来不会退让半步。圣上生长在深宫内院，身娇rou贵，我怕咚咚不懂得规矩，伤到了圣上，到时候不单单咚咚要受责罚，圣上也会吃亏，所以恳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太皇太后瞟她一眼，往后靠在椅背上，道：“这懿旨是太后下的，我可不好驳她的面子。此事你还要去求太后才是。” 顾贞贞蹙眉看着太皇太后，她很明白自己是有些地方得罪了太后，以至于太后拿咚咚开刀，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或者说是因为别的人？ 她咬着唇思索自己到底得罪过谁，想半天还是没想透彻。 太皇太后瞧着她这般摸样好心提点道：“说到底，咚咚如此优秀是因为赵探花的缘故，你若是有法子让赵探花进宫为太子太傅，想来太后也就不计较咚咚是否可以进宫伴驾了。毕竟一个优秀的先生可比一个顽皮的孩子管用多了。” 赵探花？ 顾贞贞看着太皇太后略带深意的眸光怔愣片刻后恍然大悟，赵探花才华出众，人又极好，按理说不应该年过而立还未娶妻，这其中缘由难不成就是太后？ 顾贞贞以前看过不少情情爱爱的小说，瞬间就可以脑补出无数豪门千金与平民学子的爱恋情仇，最终豪门千金不得已进宫，而学子却在拿到探花郎之后黯然归隐。 或许是因为学子情深，非卿不娶，以至于至今仍然孑然一身，也或许是贵为贵人的那一位因为因爱生恨或者不甘心，在漫长的岁月里不让学子成亲…… 太皇太后单看顾贞贞神色便知她已然想的通透，她暗暗点头，摆摆手道：“解铃还许系铃人，你且回去吧。” “是。”顾贞贞起身再次欠身一礼转身随着女官离开。 依着太后计划，顾贞贞进宫没多久咚咚就要进宫或者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两人断不会碰面，可是如今送顾贞贞的不是太后身边的人，而是太皇太后安排的，自然不会按照太后的计划行事。 所以顾贞贞在宫门口见到了正在递牌子的咚咚与赵探花等人。 顾贞贞跳下马车一把抱住咚咚看向赵探花：“多谢先生送咚咚过来。” 赵探花点点头，看眼送顾贞贞出来的女官，微微一礼，道：“多谢您送顾娘子出来。我们说一会儿话可以么？” 女官不过是奉命出来送人，更何况她久处宫中，对赵探花跟太后之间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自然不敢受赵探花这一礼，她微微侧身，笑道：“奉命行事，不敢当探花郎一声谢。”她转目看向领咚咚进宫的宫人，肃容道：“太皇太后有话问你，你先随我进宫回话。” 宫人为难的看向咚咚，道：“太后等着人呢。” 女官袖手觑着他，冷声道：“怎么？太后就可以不听太皇太后的话了？” 宫人语窒，两方他都开罪不起，此刻走与不走都会受罚，他咬咬牙，迈步跟着女官离开。 没人催促，守门的侍卫自然不会催他们进宫，赵探花伸手示意顾贞贞往旁边走几步远离宫门，低声问道：“太后可有刁难你？” 顾贞贞想了想，摇头道：“太皇太后很是和蔼，我得了太皇太后恩典，过得几日可以请王尚宫出宫为我的新品做见证呢。” 见她不提太后，赵探花便知她在太后那里定然受了刁难，他眉头罕见地蹙起，迟疑一下，道：“倒是让你代我受过了。” 顾贞贞佯作不知道：“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赵探花叹口气，将自己跟太后的过往略略一提，道：“也是我功利心过重，非要等高中才上门提亲，不然我们若是定亲，她也不至于进宫，也不至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所以这些年她让我怎样我便怎样，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只是没想到如今牵连到了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