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启程 向那美克星

    官方“禁片”发现漏洞，22块改造人计划记录芯片全部公布，双管齐下，联邦顿时天翻地覆。继尤利乌斯、狄雅各、德戈辞职后，昏倒在监控室的沈鲲鹏被找到，不等苏醒，就被宣布禠夺公职。

    三月四日中午，反对派组建临时政府，接管联邦一切政经事务。按照宪法，四月一日之前，民意支持率如果稳定在50%以上，临时政府将转为正式。

    临时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严厉调查，从最初的“IHP”到眼下的“改造人”计划，宣称要件件坐实，揪出所有罪犯。

    原安全局人员首当其冲，郭绪鸿、范坚强等人已经惨死，前局长谭天放、前谍报处负责人方又圆上了A级通缉名单。

    然而，在警察到来前，方又圆已在格陵兰岛吞枪自杀。现场，没有遗书留下，激光手枪枪管还含在死者嘴里，背后雪白的墙壁血花飞散。

    谭天放则事先听到消息，三月四日上午就已逃逸。当局立即展开追捕。

    同一天下午，赋闲的前全息亚洲老总练爱爱在家暴亡，经法医鉴定，死于心脏病突发。

    爆炸性消息接连传出，联邦上下流言四起。消息人士透露，方又圆其实是被他杀，与谭天放提前出逃事件结合起来，充分说明有人在极力遮掩安全局的罪行。

    而练爱爱之死，据说是杀鸡儆猴。练爱爱之前在卡卡·罗特胁迫下播放了2块改造人芯片，他的死等于向全联邦媒体传递一个秘密信号：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站在该死的改造人这一边。

    尽管在新闻发布厅，当着300个记者的面，塞恩将卡卡·罗特称为“英雄”；尽管改造人记录芯片被世人接受，而正是卡卡·罗特豁出性命将它们保住；仍不断有媒体、公众团体提出强烈抗议和质疑，其中最有杀伤力的就是，暗月审判所大屠杀。

    “塞恩先生，我绝对没有杀那里的人，这是千真万确的！请你再帮帮我！”卡卡焦急地恳求。

    面前堆放几份报纸，都发表了有关他的评论，写的不是好话。全息屏幕里播放新闻，大屠杀受害者家属声泪俱下，控诉他的“罪行”，进而指责塞恩毫无人性地把暴徒称为英雄。

    “卡卡先生，请不要着急，我对你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塞恩安慰，如今他果然成为临时政府的总顾问，“可是，现在民意汹汹，除了加紧调查，找出真相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难道没有任何线索吗？”

    塞恩指间挟着雪茄，由于长时间没有吸，已经熄灭。他一边重新点燃，一边说：“屠杀必定是前最高委员会那帮肮脏政客所为，但不得不说，他们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只有更加仔细地搜寻证据，同时，申请对尤利乌斯、沈鲲鹏等人严格审讯，再追捕谭天放。卡卡先生，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冤案会被昭雪。”

    卡卡·罗特眼前金星直冒，有气无力地问：“在那之前，我该怎么办？”

    “我有话直说！”塞恩双眉皱紧，“暗月审判所有你遗留的指纹和一块DNA吻合的皮rou，这是你到过现场的铁证，凭这个，联邦完全可以马上逮捕你。”

    卡卡用力抓着头发，他没想到，越狱时裤子被烧破，竟然引发如此要命的状况。

    塞恩站起身，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垂头丧气，我肯定会帮你。你得先避避风头……”

    “我无处可去！”卡卡抬起头，已显出颓丧的神色。

    “有，去那美克星。”

    “什么？”

    “去那美克星。”塞恩加重语气，“履行对你的恩师，大长老的诺言，这原本就是你要做的。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会全力对付暗月审判所的案子。相信你重返联邦时，将受到英雄般的礼遇。”

    卡卡嘴唇在颤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远走高飞，联邦无法结案，侦破就将继续。卡卡先生，这是以退为进的办法，希望你考虑。毕竟……”塞恩忽而改换抱歉的语气，“我身为联邦总顾问，手中虽有实权，但最高委员会在上，我并不能保你万无一失。”

    卡卡举手打断：“我……我没有要保护的意思，去那美克星，也是必须的。只不过……”他欲言又止。

    “你自己衡量吧，必须尽快决定啊。”塞恩未问缘由，只是叹息。

    卡卡·罗特暂时被安排在一个戒备森严的住宅小区，这是塞恩亲自挑选的。在这次谈话后的当天晚上，他就混了出来。

    就算特种部队把门，现在的卡卡进出也如履平地。

    行动虽然轻松，心情却有千斤重。

    他内心早已接受了塞恩的建议，先去那美克星，完成大长老的遗志。但走之前，一定要见妮可一面。

    “可能不是一面，仅仅是一眼。”他心如刀绞。

    “原本以为，能够立即和你重逢，恢复你的记忆。哪能料到，我们还是要分离。”眼里已噙着泪。其实卡卡·罗特挺了三年，再等一段时间也不成问题，只是，无比强烈的希望突然破灭，让他不知所措。

    卡卡已打听到妮可的寓所，她眼下仍在第一电视台工作，住在单位附近。

    根据宪法，临时政府转正之后，有权更换国家电视台的领导层，但现在还没到四月一日。而且坊间有传言，临时政府希望妮可留下，他们对这位当红主持人的影响力极为看重。

    夜里十点三十二分，卡卡已站在妮可租住的独栋两层小楼外。

    一楼已经灭灯，二楼只有靠东面的卧室还透出柔和的光。卡卡痴痴望着灯光，温暖地想起妮可睡前习惯读几页书。

    “等你睡着，隔着窗户看看你。”

    夜风冷，他裹紧外套。以他蛮牛一样的身子，当然不会觉得冷，只是心酸而已。

    他正自伤自怜，感叹命运无常，妮可卧室窗户上闪过一条黑影。

    卡卡·罗特立时炸了，这黑影绝不是妮可！她没有那么宽的肩，没有那么粗的手臂！

    心里念头还在闪，人已飞起。一纵身越过围墙，足尖在底楼台阶轻点，又攀上了二楼。眨眼间，他就像灵猫，顺着外墙，跳到妮可卧室的窗台。

    顺着窗帘的缝隙向里一望，卡卡几乎被怒火烧死。

    练萌萌！

    练爱爱的儿子，这人模狗样的jian商，仗着几个臭钱荒唐无耻的富二代！他站在床前，解开了妮可的睡衣。

    美人胸口袒露在灯光下，晶莹可爱。她的脸侧向房内，八成是昏过去了，只能任人摆布。

    “禽兽！”

    卡卡·罗特嘶声暴喝，将窗户撞得粉碎，对着练萌萌劈头就是一个耳光。

    练萌萌飞出去起码三米远，两颗牙都被打飞了。这还亏得他的归元强身术练到了三重，否则这一巴掌说不定就要了他大半条命。

    “啊……”练萌萌捂着左脸，在地下痛得打滚。

    卡卡·罗特气得血液逆流，怒不可遏，全身毛发几乎根根竖起，冻彻人心的寒意弥漫整个卧室。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死有余辜！”他从牙缝中迸出了几个字，这也是练萌萌活着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刚刚站起来的练萌萌想转身开溜，卡卡·罗特怎能让他如愿，“蹬蹬蹬”几步奔到他面前，归元气灌注右脚对着他裆部飞起一脚。

    练萌萌闷哼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裆部碎裂，五脏六腑重创破碎，当场一命呜呼，沿着抛物线飞过窗户，坠下底楼。

    卡卡回头将妮可的睡衣系好，轻抚秀发，视线落在纯美的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妮可仍在昏睡。灯光下，她就像一块无瑕的玉璧。

    卡卡·罗特跪在床边，握住妮可的手，让玉掌紧贴自己的脸，轻轻摩挲，不时吻一吻。很快，豆大的眼泪流下，卡卡终于抑止不住感情，无声痛哭。

    他摊开左手，大长老留下的精神力密符赤光闪耀，像刚刚画好一般。

    他哭得更厉害，慢慢将手掌再握紧。

    “妮可……亲爱的，我现在不能让你恢复记忆，因为我还是被口诛笔伐的屠夫。天一亮，我就去格陵兰岛，乘坐大长老的飞船，到那美克星。只有我顺利返回，塞恩先生又查明真相，我俩才能重新在一起！”

    泪眼已模糊，卡卡的心正被撕裂：“亲爱的，幸而你被封禁了记忆，不然这相思的痛苦真是难捱啊！妮可，妮可，倘若我再也回不来，或者洗不清冤屈，我只好彻底在你生命里消失了。”

    “倘若，倘若真是这样，我就盼望着来世。来世，希望我们能毫无顾忌地牵手，不在乎世俗白眼。或者，那个来世，已不再拜金，已不再好名，能真正珍惜爱情。”

    强烈的疼痛感在心头升起，酸苦直冲鼻翼，卡卡·罗特咬住衣袖，但喉咙仍然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他就这么跪着，任眼水肆流，丝毫不觉长夜将尽，曙光欲临。

    其实，大长老曾经保证，以那美克星的科技，他的族人一定能将卡卡安然送回银河系。可是，卡卡·罗特竟有莫名的绝望，这从塞恩头一次劝他离开联邦后，就不时缠绕在心间。

    也许大长老说得没错，他的灵魂从本质上说是脆弱的，好在冥冥中有强力意志在尽守护之责。

    正因为此，卡卡才有挑战整个联邦的勇气，才能面向不可知的宿命奋勇前行。

    天边已翻起鱼肚白，点点霞光从破碎的窗口透进。

    卡卡·罗特不敢回头，害怕亲眼目睹黎明到来，就不得不离妮可而去。他竖起领子，妄想挡住阳光；或者，将阳光的温度，假想由外套产生？

    可是，无情的明亮的光芒，终于越过他的肩头，照在妮可脸上。卡卡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我要走了……妮可，你虽被迷倒，现在也该醒啦。你醒啦，我就该走了……”想到这，泪水又是狂涌。

    卡卡·罗特长吁口气，从衣袋里抽出一封信，轻轻放在妮可身边。这是他事先写好的。

    亲爱的妮可：

    心头奔涌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此刻，我们就像银河历二〇〇九年初见，我第一眼便爱上你，而你视若平常？不，不，如今，爱就快把我压垮，而你把我看作恶徒。

    妮可，我多想告诉你一些事……

    阿尔卑斯山、霞慕尼、勃朗峰……那场暴风雪、那道凹陷的冰壁、那件防寒服、那些无法听清但能理解的话、那个救援队驻地……

    那些美好、温暖、柔情、欣喜的眼泪和伤痛的笑容，那些芳草地、书本，那些礼堂、帷幕、窗外的大雪……那么多的爱，那么少的字，一切都不敢在此时说起。

    如果我安全从外星回归，污名得以洗刷，你就会知道这些事。否则，只有再见，永别了！

    倘若永别，我的心就掉在无底的深渊，每下沉一米，它会呼喊一遍你的名字，直到强大的水压将它摧毁、揉碎。

    再致我最爱的人，一个深吻、一次凝视、以及我必须全力争取的希望。让我带着痛苦，再度踏上长路……

    信末尾没有落款。卡卡·罗特转身接近窗口，狠狠忍住回头再看妮可一眼的冲动，跳了出去。

    刚刚落地，他便看见克拉克·塞恩，老人站在一架飞行器旁，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快走！”塞恩先让卡卡钻进飞行器，自己再跳上座位，“嘭”地关上舱门，命令驾驶员，“去格陵兰岛！”

    卡卡惊讶地望着他，飞行器拔地而起，钻入天空。

    塞恩紧靠椅背，带着恼怒说道：“卡卡先生，你太糊涂了，在联邦首府公然杀人！第一电视台附近都是隐秘的摄像头，天上的卫星对那里24小时拍摄，你又一件犯罪铁证落在联邦手里了！”

    卡卡脑袋如遭闷棍重击，冷汗刷地流了下来。

    “没有办法，你必须得走！再不走，警察就来抓了！”塞恩痛苦地闭上眼睛，“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不，塞恩先生，要报歉的是我，您为我付出太多啦！其实，我早已决定，今天就去那美克星！”卡卡感激地望着他的恩人，再转过头，对驾驶员报出了冰川壶xue的准确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