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五十五 终章
“唯独这句话，我不希望你说。” 八云紫如此说完之后，她与雨桐十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像是空气被抽干了一般。 雨桐十爱提出的尖锐的问句她并没有回答，而雨桐十爱也没有就八云紫的这两句话展开话题。 于是，再次陷入了冷场之中。 雨桐十爱低沉着头。 最后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八云紫已经不再是八云紫了，而自己存在着的意义也就此消失。 八云紫的剑已经不再被需要了，八云紫如今也只是希望雨桐十爱作为幻想乡的一部分，与她一起守护起这个地方。 但是这一点是雨桐十爱无法接受的。他所追随的是八云紫，更准确的来说，他是为了八云紫的那个愿望，对抗那外界日益强盛的人类的否定而被创造的剑，而不是为了保卫幻想乡的和平而被创造的盾。 他感慨幻想乡的和平，艳羡那些和平汇聚在此的事物，佩服这人间的奇迹，但是他对幻想乡的感情也仅仅如此。他依然只是雨桐十爱，在那滚滚雷霆与冷雨之夜，在梧桐树下诞生的幻想，所思所想，只为了完成八云紫的梦想而存在。 与之相比，这份只是感叹美丽的情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如今，连八云紫都已经不再去坚持那个梦想，他又该怎样呢，又能怎样呢？ 八云紫守护着幻想乡，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够一个人站在世界末日之下的金发少女了。 大概……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吧？ 真舍不得啊……明明是这么多年来才重新回到这位大人的身边，却被告知不被需要了。 体型并不大的少年就这样被自己的黑色火焰烧成了漆黑而无用的灰烬。他甚至比那夜晚之中更为沉默，但是脸上却显得平静了很多。 平静得如同死者。 真是奇怪，明明在那夜里满腔的悲痛，在那个少女划开了隙间之后，便再也说不出口，到了现在更是消失殆尽。 “十爱。” 八云紫似乎是觉得雨桐十爱的脸上那表情很不妙，开口道。 “我……” “好过分啊，八云大人。” 雨桐十爱抬起了头，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是放弃，露出了笑容。他的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在那个铁与血的黄昏之中，依歌莉娅看着他的目光一般。 “八云大人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将我创造出来，如今却放弃了那个愿望呢？” 他的笑容好像是用纸牌搭起来的巨大埃菲尔铁塔，风一吹就能够将它吹倒。而他的右手则是死死地抓着左胸口。 对于人而言，那里是心脏。 “好过分，好过分啊。八云大人，为什么，您要将我创造出来，却不再做您的梦想家……” 自己在过往的岁月之中一直坚持的东西，自己一个人在作为嚼食者而生存，作为雨桐十爱而生存，背负着无数的幻想的血色而存在，只为了达成自己存在的意义。如今却连这都做不到了。 他双手捂住了脸，但是泪水还是从指缝之间浸润开。 就算不再是第一次哭泣，然而雨桐十爱还是无法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像人类一般流泪，更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流泪。 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痛，会哭，会悲伤。 他就这样捂着双眼，低声抽泣了起来，等待着少女的判决。 那句让自己彻底归属进无用之中，将自己否定的话语。 “八云贤者，已经不再会用剑了。” 就像是那夜里面贤者托付给月面公主转告的话语。 然后雨桐十爱就不再需要使用自己的能力维持着自己的存在，这纯粹的幻想就此消散。 说到底，自己的存在也正是仰仗自己的能力干涉出来的，只需要不再去维持，那么雨桐十爱这个意志就会消散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丝存在都不会留下。 啊啊，没想到，自己连成为她的剑的意义，竟然会是她自己否定下来的。 现在，就等待判决吧。 雨桐十爱被手遮掩住的世界，是不同于纯白色的梦世界的，纯黑色。 就像是那个夜晚，在见到那位少女的笑容之前。 就像是一切都尚未开始的时候一般。 …… 一声叹息。 一声在这片空间之中无声飘来叹息。 随后，在雨桐十爱捂住眼睛产生的这片连光都无法照亮的空间之中，仿佛从雷声之中，又仿佛从雨夜之间，传来了少女轻声的歌唱声。 那是那个雷雨之中，那少女支离破碎了的歌谣。 少女带着安静，温柔和悠远的表情，在吟唱着少年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先听到的歌谣。 【唱吧，唱吧，歌唱吧】 【唱着大地的歌谣】 【和风轻轻拥抱】 【沐浴在光芒之下】 【星夜闪亮】 【一瞬间就把街头照亮】 【飘呀，飘呀，轻轻飘】 【寄托自己的心愿】 【唱吧，唱吧，歌唱吧】 【唱着世界的歌谣】 【无论身在何处】 【抬头仰望天际】 【人的天籁之声】 【虫儿拍着翅膀】 【飘呀，飘呀，轻轻飘】 【寄托美好的心愿】 【飘呀，飘呀，轻轻飘】 【明天与未来的心愿】 【飘呀，飘呀，轻轻飘】 【一定能够送达天空的彼端】 唱完了最后一句，八云紫抬起了头，似乎在这片充斥着白色光芒的世界之中，依然能够看到那片令人绝望的夜晚，在那沉重深厚的乌云之上，还有着数之不尽的惑星高挂天际，招摇闪耀。 雨桐十爱放下了双手。他从这首曲子开始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直到现在都有些不舍得睁开。 在那个夜晚没有歌词的曲子，如今却被少女谱上了词。 就像是欺骗自己，在那之后的百来年一直都是梦，八云紫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梦想。 但是这样自欺，却无法欺人。 八云紫看着他的这样子叹了口气。 “数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 一如既往，唯一而专注的雨桐十爱，只为了这一个目标而活着，拒绝了任何的改变，任性地坚持着自己生存着的意义。 雨桐十爱闭着眼睛，露出了残存的笑容。 “但是八云大人却已经不是过去的八云大人了呢。” “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八云紫了呢。” 八云紫也闭上了眼睛，好像也在沉湎着过去的自己一般。 “过去的我，站在那雨夜之下，问过你一句话。” 【我说，你不会怪我吧。】 这是过去的八云紫在雨夜之中所询问的，虽然询问的对象是少年。她自然知道那个时候的少年尚未具有语言能力，但是她却依然这样问了出来，不知道她是想要向少年寻求答案，还是向自己。 雨桐十爱依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稍微摇了摇头，随后，复又点了点头。在少女的歌曲之后，他也安静了些，不再一口一个八云紫过分。 不过八云紫现在也是闭着眼睛，所以她也并没有发现少年的动作。 她叹了口气。 “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 雨桐十爱忍不住回了一句。随后，八云紫似乎是嗅到了破绽的味道。 “那么……” 八云紫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盯着雨桐十爱，用灼灼的目光，如同烧红了的刀剑，刺得雨桐十爱不得不睁开闭合的眼睛，以回应着目光。 她上前了一步，看着雨桐十爱。 “那么，就和我一起回幻想乡吧，十爱。” “像是在梦世界里面一样，和我一起在幻想乡安静地生活下去。” “我做不到，八云大人。让我像是您庇护下的人类和妖怪一样不知道你在负担着何等的重担，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幻想乡，我做不到！” 雨桐十爱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如果说他能够接受这个条件，那么梦世界就从开始不可能存在。他反而看向了八云紫，展开了反击。 “比起这个，为什么八云大人不愿意和我在梦世界里面生活呢？仅仅是因为这是虚假的吗？说到底，我们不也是被人类否定着的虚伪之物吗？” 面对雨桐十爱的反戈一击，八云紫浅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如此，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境界，对于我与你而言形同虚设。但是啊，十爱。” 她的紫色眼眸之中，是满含深邃与幸福的神色。 “就算如此，你依然选择了将我拉进你的梦世界，而不是重新在梦世界塑造了一个新的八云紫，不是吗？” PS：这首歌是在下的入宅作黑猫里面的曲子，名字叫这个世界的歌，是一首安静的，适合站在高处听的歌。 澈酱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