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火锅
说完这句话之后，屋内恢复了静默。伊城状似心无旁骛的做饭，实则总会在做饭的间隙用眼神偷偷打量我，似乎我会法术，他只要一刻不盯着我这么大一个人就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没过多久，一碗不算好看的面摆在了我面前，他似乎是感到有些抱歉，略抿着嘴，露出嘴边一个小小的酒窝：“今天做得不是很好，你将就着吃。” 我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吃完了一整碗面。等到我吃完面，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而他姿势僵硬地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样子如同受刑。 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我只是想不通他不喜欢我的原因。为什么我对他几乎没有说过重话，他看看我还是一副不喜欢的样子。放在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可是他求着我留在这里的，他还做出一副这样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我偏不信邪，虽然刚吃了他煮的一碗面，依旧毫无愧色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不用坐在这里的。” 他的眼眶还是红的，听见我的话之后看了我一眼，然后果真起身离开了。 我顿感无趣。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也只有他能带给我一点熟悉的感觉。他一走，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你去干什么？”我叫住他。 “你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我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 他的神色自然： “这是我以前用过的，不久前才换下，如果你介意的话，睡我床上的这双也可以。不过我现在就得洗了。” “洗干净就好。”我说：“但是我必须先和你谈一谈。” 看见我的神色，他也正色起来，坐回了我身边：“你说。” 我心想，你现在装作这样一副样子，等到听到我的要求恐怕会气急败坏，然后要我滚出这个家吧。想到那个场景，我感到一阵轻松。 我没有放弃离开这里的想法。 我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你要我留在这里，而我又不想留在这里，你自然要付出一点什么来挽留我。当然，我对你也没有什么要求，首先是，你不能要求我做任何事，特别是家务。” 要是他把我当作一个可以养在家中的家庭主妇或者清洁工，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脸色平淡，说：“可以。我本来就没有要求你做什么。而且，在见过了你做家务的水准之后，我相信不会有人会产生让你做家务的想法。” 不愧是伊城，这个时候还不忘吐槽我的家务。 “其次，你必须满足我的一切消费需求。” “可以。” 这次，他比上次答应地更加轻松。我怕他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一切消费需求哦，你确定吗？” “我说话算话。” “就算是我想买房？” “不能超出我的消费水平。” 我面色一喜，正想抛出他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就离开的暴论，他忽然凉凉地看了我一眼： “而且我相信，从小教我勤俭节约的jiejie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好吧，他说得对。我只是想离开，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第三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你不能拦着我。” 这一次，他的答案是沉默。 我挑衅般地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离开。” 他最终还是说：“好。” “就这些要求吗。”他说：“既然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我就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如果没有别的要求吗？” 他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我忽然升起敌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是因为我以前养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他现在也要养回来？ 我说：“不用了，只要这些要求就可以了。” 就这样，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就开始了。我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只知道他每天要很早出去，晚上有时会晚归。而每当他会晚归时，我就会自己点外卖。 我几乎没有自己出过门。在他离开之后会在房子里游荡。这个房子并不算大，只有八十多平方，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独居来说是足够了。腾出一个房间给我住，空间也就差不多了。所以我很快就厌倦了在房间中行走。 我向伊城要了钥匙。有时候，我会比他更晚回家。这里并不是我生活的那个小城镇，即使半夜也是灯火通明，所以我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我开始流连于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把他给我的钱大部分用来买书。 二十年前我的老师对我的评价是对的，我始终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只要有书看，我就能够活下去。 有时候，我会忘了回家。 这时候，他会发一条信息给我，有时候是：“jiejie，你在哪里？”有时候是：“我来找你了，jiejie？”于是，我会把我所在的地点发给他，偶尔也会发发好心，告诉他我马上就会回家。 而他会把工作移到沙发的茶几上，等我打开门就抬头看我一眼，告诉我冰箱里有留给我的甜点。 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一段时间，直到我对这个城市失去了兴趣，不再天天出去。我又躲在房间里一本一本的看书，经常忘记吃饭的时间。 于是，他下班后还要花费时间敲开我的房门，然后放入一杯温好的牛奶。 有一次，大概是我在房间中呆的时间太久，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近怎么不出去了。” “外面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说：“我还是想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有时间你可以多出去走走。”他好心地说：“闷在房间里至少也要把窗帘拉开，多接触一下新鲜空气。” 他这样说话，真的很像我那位啰啰嗦嗦的母亲。 我没好气地说：“你就不怕我出去了之后就不回来了吗？” “怕。”他坦诚地说：“但是怕也没有用，而且，你说过你暂时不会离开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立刻反驳：“只要我想走，我立刻就可以离开。” “可是你的书还没有看完，你就要离开了吗？”他说。 他总是知道我在意什么。 我嘴硬地说：“那看完这些书我就走。” 结果，这批书看完了，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我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看书，而窗外的树枝迎来了冬季。 我并没有多花他的钱看书，而是每星期去图书馆借书。他出来工作没多久，我也不想为难他。 出人意料地是，在一起生活之后，我们几乎没有过争吵，我们就像普通的家人一样讨论生活的柴米油盐，我也开始帮他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而这一切在他带回一个女人后被打破了。 那一天，我依旧在房间里看书。我们准备吃火锅，所以早上我就买好了需要吃的东西，现在整整齐齐地堆在桌子上。随着钥匙声响起，我立刻从书本中蹦出来，高举着双手欢呼：“吃火锅了！” 然而打开门，我却没有看见伊城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黑色长发的女人，她面色尴尬地看着我。 好吧，我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邋遢女人忽然蹦出来是有点吓人，可我也不是故意吓你的，你倒也不必如此吃惊。 现在是冬天，我自然穿着室内的家居服，头发也没有打理，而且已经趴在地毯上看一下午的书，形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我的脸皮很厚，此刻脸上也有些烫。 我说：“你好，请问你是？” 她的身后并没有伊城的影子，手上的钥匙确实是伊城的，想必是受伊城所托来拿什么东西。 “请，请问这里是伊城的家吗？” “是，我是伊城的jiejie。”我大大方方地说。 “原来是jiejie。” 她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这样的，伊城叫我今天来吃饭。他在下面停车，就让我拿钥匙先上来。” 真的会有人等不了这一点时间就把自己家的钥匙给别人吗？我直觉这个女孩在说谎，又找不出她说谎的证据，而且，她既然知道这里是伊城的家，或许是和伊城认识的。 按理来说，我应该放她进来，可是我只是说：“伊城马上就上来了，我们还是等等他吧。” 然后把门一关，顺便反锁，这样，就算她想用钥匙开门进来也进不来。 没办法，我天生没有安全感，不可能随便放一个陌生人进门。 没过多久，伊城敲门说：“开门吧。” 我才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你为什么不让小然进去。” 我没有想到，我们的住在一起后第一次争吵竟然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为什么要放一个拿着家里钥匙的陌生人进门。 我在心里说，然而面对他的责问，我只是说：“我不想说。” “我不是说了今天准备丰盛一点吗？” 我以为你是要庆祝冬至。 然而现实中，我只是短短说了一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