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爱人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没有收养伊城，流浪在外的伊城很快被伊家找到，而我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多年之后，我抱着孩子与坐在豪车中的伊城擦肩而过。 如果我没有收养伊城，我和伊城的交集最多是红灯时斑马线前停下的脚步。 伊家被誉为京城四贵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譬如现在，我被堵在看展的半路上，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请我进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中只有一位贵妇模样的夫人，想必就是请我进来的客人了。 夫人见我进来，点了点头表示问候，我跟着点了点头。 “你好，请问是叶乔女士吗？”公事公办的语气。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要怎样才能离开我的儿子？”夫人补充了一句：“伊城。” “我不懂夫人的意思。” 我记得伊城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个女人是他的继母吗？ “我不知道伊城为什么会和你住在一起，他本该在京城的，我想这应该是因为你。我很感激你在伊城最困难的时候收养了他，但伊城身为伊家的人有他的责任和担当，我想你应当不会介意让他回到他自己的家吧？” “我不介意。” 服务员端来一杯咖啡，送到我面前，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但这件事您似乎不应该对我说，直接和伊城说不是更方便吗？” 我并不信任这个女人，因此有意试探。 “那个孩子并不喜欢我，也不听家里人的话。直接来找你或许比对他说更快。” 夫人无奈地说： “他一意孤行地认为他母亲的死与我有关，其实不然。当初和他父亲订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有了恋人，结婚之后他便把伊城和他的母亲送走了，所以我也没有察觉。我和伊城的父亲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我在结婚前就做了绝育，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这才把伊城接了过来。 伊城这孩子不愧是伊家的人，短短几年之间就掌握了公司的大权，把他父亲赶出了公司。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伊城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虽然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这些年来一直把他当作我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他这样做太让我们伤心了。” “所以你希望我？” “我希望你能把他劝回来，抢走公司之后他就搬到了这里和你一起住，我想你在他的心里应该是又一些分量的。” 我明白了，上次伊城说办完的事指的应该是公司的事。伊城夺回公司之后把这对夫妇扫地出门了，想必他们是无法接受生活水平的降低才来找她的。 这是伊城的家事，我想，伊城把这对夫妇赶出门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我没有权力干扰伊城的想法。 但这位夫人大张旗鼓地把我“请”到这个地方，身边又有那么多保镖，如果我不答应的话，说不准会狗急跳墙。所以我假意答应了她，然后把这件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伊城。 因为怕我离开，伊城今年并没有出门。听了我的陈述之后，伊城告诉我不必管他们，下次遇到这样的事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告诉他我知道了，然后劝他去上班。 伊城拒绝了。 他说：“万一我去上班了你走了怎么办？” “我不走。” “你在撒谎。” 伊城看了我一眼，移开了目光。 伊城连续在家工作一周之后，我开始想方设法把他赶出去。 “你今天也不出门吗？” “嗯。” 为了方便视频会议，伊城穿上了正装，又因为在书房看不见我，所以他把工作所需的东西都搬到了客厅。客厅长桌上堆满了他的文件。他工作的时候会戴上眼镜，现在正扶着镜框在笔记本电脑上办公。 我拎着一袋薯片，蜷缩在沙发上看他办公。 他被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我：“有什么事吗，jiejie？” “我想坐你那里。” 伊城坐着家里最大的沙发，往常伊城一去上班，我就躺在沙发上，现在我失去了这样的乐趣。 伊城说：“你房间也有一个这样的沙发，要不你去那里？” “那个没这个舒服。” “好吧。”伊城站起来，看样子真的要把文件拿走。 “你要去哪儿？” “给你腾位置。”伊城说：“我可以换个地方。” “换到哪里？” “餐桌吧。” “可是桌子上有油，你的文件没关系吗？” “我会稍微收拾一下，没事。” 家里的餐桌是一个小方桌，平时两个人吃饭够用，用来给伊城办公的话……我目测了一下，估计文件放不下。 “你的文件放不下。”我好心提醒伊城：“饭桌太小了。” “那就放在地上。” “你三天没有拖地了。” “放椅子上？” “椅子我刚刚拿去晒被子了。” 伊城摘下眼镜，好笑地看了我一眼：“那我要坐在哪里？” “就在那里吧。我现在又不想坐那里了。” 如此来回几次，伊城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 伊城问：“怎么了？你今天有心事吗？” “你不觉得在家里工作很不方便吗？桌子不够大，网络不够快，也没办法专心，不如在公司里方便。” “是有一点，不过我可以克服。”伊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陪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我什么也没有干，他的安心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不觉得烦吗？就是我一直在你旁边说话。” “我喜欢你在我身旁说话。” “你是喜欢看我不开心的样子吧。”我没好气地说：“你在家里玩觉得干什么都不对劲，手机也不敢开太大音量，玩游戏都不痛快，你电脑键盘的声音也太大了。” “好，等会儿我叫助理买一部新的电脑。” “重点在这里吗？重点是你应该去公司上班啊，天天呆在家里工作很奇怪吧。” “我去上班的话你就会走的。” “不是，我走就走呗，你非得拦着干什么？” “我说过，如果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就为我而活。jiejie，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现在放你走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伊城说： “jiejie，我喜欢你。” “我知道。” 这些天他跟着了魔一样，动不动就说这三个字，我都听免疫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你不想工作不想做家务都可以，你不想做的我会替你做，所以待在我身边好吗，jiejie？” 待在他身边混吃混喝确实很舒服，不用担心明天上班的天气，也不用计算每次购物的价钱，但是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再长一点，或许是十年，二十年。现在我30，他24，他不觉得我们的年龄差距大，可是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当我五十岁而他四十四岁的时候，他还可以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我步入老年，那个时候的我又能做什么？ 年轻人的喜欢是最不值钱的。 “你会越来越忙的。” 我指着他的文件说： “你现在管理公司就已经这么累了，以后公司发展起来了会更累，你变忙就没有时间陪我了。” “我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都可以给你。”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的时间。” “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半年了，你的努力没有用。”我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喜欢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实在是陌生，我很少和异性交往，所以几乎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那肯定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伊城说：“我会更努力的。” “不是你不努力，是你没有时间。伊城，放弃吧，喜欢上自己的jiejie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现在不是流行姐弟恋吗？” “可是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弟弟而已。” “……” “是，你离开了，我是很伤心，因为我把你看作我的家人，你的离开对我来说是一种背叛也是对我之前六年的一种否定，所以我很伤心。但是我说过了，我原谅你了，家人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你带我回家想要报答我我也能理解，现在半年过去了，你想要报答的心理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我带你回来并不是为了报答你。我带你回来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的女孩子想要自杀，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把她带回家让她重燃生活的热情吗？我对生活没有热情，也不知道该怎样点燃你的热情。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陪着你，让你自己治愈自己。我知道我做的很糟糕，甚至听信别人的话来刺激你。但是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活下去的。听说自杀的人都是看不到希望才想到自杀，那么我给你希望，我喜欢你叶乔，我非常需要你，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我不知道我要如何活下去。你在我身边哪怕是不说话我都会觉得开心。所以，请你为我活下去，请你喜欢我，如果不喜欢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会连着你的份一同喜欢你。 叶乔，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