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晚唐悲歌(终章一)
北风吹,吹散前方迷雾,映出宽敞大道。 五万大军驻足停歇,只为一人。 朱友贞今日铁甲着身,虽是难掩稚气,但却威风凛凛,不乏大将之风。 一旁军师敬翔羽扇纶巾,看在眼里,心下暗暗赞许,“此子不是屈居人下之辈。” 五万人的视线,只落在一人身上,立于岐沟关关口的薛家英纵。 朱友贞面上不禁轻笑,他之所以携大军前来,是为防止途中河东军士碍事,可是如今…朱友贞朝向身旁一位骑马将领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催马上前行至大军之首,朗声道,“昨日昭宗被发现惨死于洛阳城内,又有人看到薛将军你夜返洛阳,却又匆忙离去,还请放下武器,与我等返洛阳将此事彻查清楚。” 人啊,总是会在利益面前将良心隐藏,义正言辞地说些违心的话。 这边五万河西大军依旧不动,岐沟关关口处亦无丝毫回应,喊话将领转回首朝朱友贞与敬翔处看了看,后二者对视一眼,朱友贞转首示意将士继续,后者调转回首,还未待其说话,头顶阳光处有一黑点袭来,愈发清晰。 “噗!~~”一柄长枪贯穿胸膛,发言将士口吐鲜血,混杂着内脏残渣,死尸坠马。 岐沟关关口,薛韧单手在前,所抛长枪,正中目标。 “…当真吗?”朱友贞年少气盛,不料前者突然发难,当下眉头微蹙,扬起单手寒声冷冷,“他当真想凭一人之力,守这岐沟关卡?” “且慢,”敬翔伸手阻拦,引着朱友贞视线细细端详城门处,“均王,请仔细看看这岐沟关关口,还请三思下令。” 敬翔乃是朱温手下首席谋士,进言必有分量,朱友贞当下半眯双眼,观瞧薛韧周遭,摆有各类刀枪箭矢无数,城门上端嵌有三尺木板,城头两端乃是护城之河。 敬翔见朱友贞略有动容而后拱手道,“均王,这岐沟关看似空门大敞,实则并非毫无准备,那三尺木板是为阻止飞矢空袭,两旁护城河更是地利之优,岐沟关关卡两端接壤山脉绝壁,如今这岐沟关乃是万事俱备的峡谷战场。” “峡谷战场?”朱友贞面露疑色,当下恭敬道,“还请先生详细道来。” 敬翔点点头,似有深意,“自古以来峡谷之战以少胜多之例不胜枚举,只因在峡谷之战中,不论你有多庞大的军队,两军交战之处亦是对等兵力,余下部队只得尾随大军尾部,故有峡谷之战守方可以一敌百,以百敌万之优,传闻拜占庭所占之地千年之前爆发‘温泉关之战’,发生过几百人击退十数万大军之举,借助山谷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敬翔先生…”朱友贞伸手点指岐沟关处微微摇头沉道,“那里只有一人,难不成你想让大军渡河,再以器械攀岩越墙,从城内城外两处夹击?” 敬翔心中确有此意,但是无论如何,岐沟关关口处只有一人而已… 见敬翔不语,朱友贞转首厉声道,“今日你顽固不化,休怪我均王无情!将士们!” “吼!!~~~~”万千军马,震耳欲聋。 “踏平岐沟关,再屠涿州城!!”朱友贞大手一挥,大军排山倒海来袭。 薛韧长枪横摆,凝眉厉眼,仰天长啸,“我乃大唐六军诸卫事指挥使,薛家后人,大将军薛韧!无有朝廷玉旨,此为死路!” 同一时间,在涿州城通往太原的路上,则上演着另一场杀戮。 “轿中人可是薛夫人?”不知何时,任天啸周遭冒出十数个身着麦黄色衣衫,头戴丝巾,配有遮脸面罩的男子。 “是与不是,与尔等无关,不想死的,滚!”任天啸的目中无人让场中的不速之客不禁心生恼怒。 这一票人凭空出现,不由分说,在眨眼之间便将任天啸附近同行路人屠杀殆尽,其中包括抬轿轿夫,余下百姓或是纷乱逃走,或是折路而行。 “哼,待我召集…” “喂你疯了吗?”一名遮面男子斥道,“这不过只有一个道士,你把人都叫来了,这功劳怎么分?” 其余黄衣同伙连连点头称是,“狼多了,rou分下来自然就少了,如今只得我等,分的不就多了吗,这点道理都不懂。” 言罢再不停留,两名黄衣刺客直奔轿子而来,可是一道身影闪过,二人便永远失去了意识。 场中众人只见任天啸双手染红,一只手手握人头,两个黄衣死尸一个胸前空洞,一个无头倒地,他们这才知道彼此间实力的差距,这块rou不是他们几个豺狼能夺的,当下一黄衣刺客从衣中拿出一袋花粉,撒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任天啸眉头一皱,“原来是黄金贼人…” 借着北风,花香散落开去,飘到北方不远另一杀戮之处,与任天啸那里不同的是,此处百姓尸身寥寥无几,反倒是黄衣刺客的尸身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这一切的元凶为一赤手之人,此人空手杀敌,却是无坚不摧,如今与一装束同寻常黄衣刺客稍有不同的男子打在一处,虽是难分难解,但黄衣男子却已渐落下风。 “中土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位唐手高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三倍赏金,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赚的,可恨!”黄衣男子心头暗骂,其手持长鞭,与眼前高手对了一掌,被震退数步,只觉气血上涌,胸中如翻江倒海。 这时一名手下上前道,“首领,南面有花香飘来,应是发现目标了。” 黄衣男子盯着眼前一袭紫衣的无名高手,自知彼此道行存有差距,留此不是明智之举,见对手也无追赶之心,便再不犹豫,拔腿与属下一众离去。 此无名高手猛地回首,赫然乃是塞北之上重创廖缘,与薛韧打得难分难解的紫衣人,其此刻二目圆瞪,嘴角抽搐,十分恼怒。而顺其双眼目光所向,只见一骑驴道人正优哉游哉地饮酒嗤笑。 紫衣人单脚踏地,猛地伸手朝道人杀去,口中愤愤道,“臭道士,你竟敢戏弄我?” “哈哈…咯!~”道士也不惊慌,打了个酒嗝,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断枝树干,轻轻点指,“你…咯!~你在说什么啊,那边不就是涿州城了吗?” “哼!~我从塞北雁门行至于此,怎可能走了十几个时辰才刚刚到?看那个和尚的意思,应是不远才是,你竟带我转了这么大的弯子,分明是耍我,找死!”紫衣人五指并拢,单掌杀去,其唐手功夫早已练得出神入化,劲风袭来,其杀伤力不亚于任何兵刃。 “呵呵,好…咯!~”道士酒壶不离,单手舞起树枝,竟是使得紫衣人倾力一击偏离线路,与道士擦身而过,“好傻(杀)气。” 紫衣人不料如此,当下心头更怒,又是一掌朝其坐下毛驴打去,道士这回倒显得十分慌张,赶忙以树枝相抵,再双腿用力催动毛驴,又是挡下了紫衣人一招,其口中还不悦道,“你知道这头毛驴是贫道费了多少周折,用了多少道袍、桌围才换来的吗?” 紫衣人冷静下来,这才认识到眼前道人虽是疯疯癫癫,但却有着不俗的道行,凭借自己唐手的修为火候,便是宝刀利器也可折断,可是眼前的人却以一杆树枝连挡自己两招,修为可见一斑。 “咕噜噜,咕噜噜~~~”道士又干尽一葫芦酒水,碎碎念道,“自己不识得路还埋怨别人,你从北面来,贫道从南面来,为何你却在我后面追上的贫道?咦?没酒了,看在贫道给你指路的份上,能不能…”道士正想拜托其替自己买酒,却忽地发现紫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其自己痴痴一笑,再环顾周遭黄衣刺客的尸体,不经竖起单掌默哀道,“无量天尊,多行不义必自毙,返山之前贫道还是去太原走走吧,听闻那里的陈酿是一绝呢,嘿嘿~~” 道士撇下酒壶,拍动毛驴优哉游哉地消失在尘嚣之中。 另外一边任天啸与马轿被围困当中,一时难以脱身,可其展现给旁人近轿者的下场,让场中人胆寒,他用行动告诉所有黄衣杀手一个讯息,近轿者死。其实虽然任天啸较之修道之人心性不算成熟,略显暴戾,但也远不至此,平日里戒杀戒躁,可其今日由于种种事宜,心情极差,戾气难敛,这里的黄衣人如果肯就此作罢,他或许不会再行杀戮,不过黄衣首领以及一干增援的赶来,让已生去意的一干刺客重拾战意。 这个赶来的刺客首领正是刚刚与紫衣人交手的持鞭男子,其此刻立于树上,身材苗条,举止阴柔,倒显得三分更像女人,其当下看着场中自己手下的尸身连连咂舌不禁皱眉,“又是一个高手,若是收了寻常的价码,恐怕当真要血本无归了。” “阴阳人,叫你手下的黄金贼人滚开,贫道虽为修道之人,但是尔等若敢再上前半步,”任天啸残剑出鞘,双眼赤红不见瞳仁,“贫道可效仿黄巢,让此染成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