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打响莲花村保卫战（十五）
逯大牙的湖海游击大队留守两个班正赶来着，即将投入战斗。不过，当此人手捉襟见肘之际安碌碡想到了让村区儿童团的小鬼们——让那些十五六岁的娃子帮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先腾弄着鼻涕哼哼唧唧在后边跟着锻炼应挡一下也行啊！ 梁拴宝反问道：“那些屎坷垃子们，曹参谋长集训时嫌他们年龄小，让他们到后勤当帮手，为了不去还哭过鼻子，真打仗了能行吗？” 谁知十四个小鬼穿着不合身的棉袄棉裤，腰里掖着匕首，手持棍棒、弹弓、木棍刮削成的枪，有俩还手握有四五个豁口的短大刀，正赶来请战。 为首的萍子和天赐拍着胸口答应着，边从安碌碡手里接过马枪，边学着文艺宣传队战地说唱节目中的台词丢三拉四上句不接下句地嚷嚷着：“穷苦人骨头硬，越，越，越……最危险，时候，杀鬼子狠打猛冲。当英雄不做狗熊，大刀抡成风，杀敌立功光，光，光……光荣！”说完还发着感冒猛打了几个喷嚏，喷得安碌碡皱着脸皮一摆脑袋，他们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而一听这话，原来眉间蹙成鹅疙瘩的姥爷和众弟兄们都乐了，安碌碡摸弄着天赐的头更菩萨打哈欠——得理神气了：“我，我，我说咋着咹？好样的吧？！哈哈！” 姥爷忙嘱咐道：“你带着，更深夜战让他们辅助着拉出去真枪实弹好生学艺，不过要千万甭出事！”天赐神秘地掏出了掖在腰里藏得踏踏实实的小手枪。 那是半年前他跟着梁司令伏击了鬼子的运粮汽船，战斗结束后，在路旁高高的蓼秸草丛里捡了一把小手枪，就裹好了兴冲冲地到教堂去找做功课的姥姥商量。 “娘，娘！”远远的，切切的，一道清亮的少年的清脆嗓音，划破毛白杨、倒垂柳掩映的翠帐飘来，打乱了神圣静谧的意境。刚刚做完弥撒走出堂屋的二姥姥梅玉莲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不禁一愣，微微的喜意自她眼中嘹亮闪过，只是一瞬，便又消失不见了。她缓缓地转回身，看见小舅像一头刚刚喝足了甘泉的驯鹿一路蹦着跳着欢欢喜喜飞奔而来。 她静静地捋一捋长发，悠悠迈行下石阶，来到那正不住喘气的我小舅面前，右手轻捋他的头发，左手攥着他汗津津的右手，关切地盯着他道：“天赐，不在布坊里给师傅打下手，狼窜到这里来，你有啥事吗？我正想要上坡去。” “哎，先甭走，等等啊，娘，俺，俺，俺……”小舅见她转身要走忙道。 “姥姥扑哧一声，回眸一笑：“看你忙的，亏你的笛子吹得那样好，娃子你说话嘴里像含着块冬冬就是倒不出凉水似的。黏黏糊糊地干啥？说罢，啥事这样急着要找我？” “唔……”小舅脸一红，抬手挠头皮，满是窘迫神色，咳嗽一声道，“其实，是因为梁司令他们刚刚伏击了日本鬼的汽船，我捞了把小鸡腿撸子手枪藏在筐子里挎来了，不想上交，你跟梁司令说说，甭让他要了回去啊！” “神枪鬼炮的，你小毛孩子家玩这价干啥？” 说完了，姥姥又自言自语地长叹一声道：“哎——！都是这兵荒马乱搞的，天呐！日本人不来糟蹋有多好啊！” 见她迟疑，小舅赶紧说：“娘，娘，我跟着梁司令他们打鬼子使，娘，你跟他说说嘛！”接着，从腰间拿出来打开包布，在阳光下一抖出色的明晃晃烤蓝泽辉鸡腿撸子，冲着河面发出一声娇嫩雄健的“叭勾！” 二姥姥笑了，“看吃奶的劲都爆出来了，当心尿裤裆子。” “行了，甭再说了。”二姥姥猛地打断了他的醉痴痴的表演，“珍藏好！别卖弄，天赐，一定要给咱老梁家争口气！我答应帮你跟他讲好情面的。” 小舅高兴地小牛似地蹦蹦跳跳的，和来找他的刺泥鳅、萍子、红菱一道唱起了锦秋湖区的新编俚谣，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紫嘟雾茫茫。 芦苇最知风儿劲，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 多少来往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 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海洋。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 换来盘缠壮行囊，伴我扬帆去远航。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 牧童长大打鬼子，解放家乡救爹娘。” 一串清脆嘹亮的童音惹得众鸟呢喃群蛙蹦跳，红蕊紫菂喷香，精神亢爽地随风甜甜润润飘扬开去…… 后来，经过二姥姥说情斡旋，梁司令总算勉强答应那把撸子小手枪暂时由天赐妥善保管，但子弹夹必须上缴到他手里。 就这样小舅一直如获至宝地稀罕着珍藏着，而眼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敌人几次进攻都被击退，死伤严重，短暂的安宁后，炮火又急切地打了过来。他们伏在地上匍匐着步步逼近，姥爷在土围子上看得真切，指挥机枪打得鬼子弓腰躲闪，满地乱滚，鬼哭狼嚎，未到墙跟前，便已损失殆尽。甩出一批手榴弹后，安碌碡一挥手臂，小鬼队员们在火力集中掩护下，跟在大人们后面手持大刀冲了出去，燕子衔泥垒大窝似的，迅速扑过去捡拾鬼子的枪支、子弹、手雷，又抢着拉回四辆木**车，侧着掀翻，稳稳地堵在了围墙大门口。 待他们收拾停当，被压制的鬼子抬起头来时，其还击的子弹只在大车上增加了一些弹孔，却始终虎不上凑来。姥爷不禁暗自叫好。 鬼子的手雷又气急败坏地扔了过来，三名队员相继被爆炸轰得流血牺牲。鬼子们乘机又向大门涌来，几个鬼子前冲到了圩垸口，有三个爬上大车，被四名队员猛不丁从车厢后面直起身子几刀砍了下去，他们的腿折了，泛着白rou，鲜血直冒，躺在地上唧里哇啦连哭带叫的。 另一个鬼子见车上头打得正酣，企图从车下爬过来袭击，却被墙头垭口旁严阵以待的天赐用梭镖刺中了大腿和脑袋，他们得手后就势用刀敲击着牛车威胁着咋呼道：“狗日的，不怕死的就再上来吧！”吓得敌人直摸脖根不敢往上冲了。 忽然，村北小清河南岸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和“噼噼啪啪”的枪响，间歇打过来的鬼子的炮弹不再见发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