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纵然千千亦如一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 “好吧,我不问你,但你去哪儿都要把我带上。” 千亦转过身:“为什么?” 月水依搂着千亦的胳膊,眉眼弯弯的,树荫筛落的阳光斑斑点点的摇曳在她的脸上:“你想啊,我已经说了不吃人血,因为吃人血我会控制不住,就会杀人,只有你能让我控制住,所以我只有喝你的血,你不带上我,我没血吃,就会饿死啊!你肯定舍不得我饿死,所以一定会带上我的。” 千亦看着少女,眨了眨眼,没说话,靠着大树缓缓坐了下来,天鸿刀放在身边:“暂时不会去哪里,我要休息。” 千亦帮雨寻烟寻找冰山莲雪时受了伤,只是睡了几日,根本就没痊愈,先前又和乔伐木一战,后者虽然没有用一丝邪法,劈出的全是堂堂正正的攻击,但也很强,所以现在他的伤更重了。 少年轻轻咳了几声,一丝鲜血慢慢溢出嘴角。 月水依见了,宝石红的眼眸眨了眨,微微蹙着些担忧,忽然她坐到千亦身边,搂着千亦,然后把小嘴凑了上去,香舌在千亦的嘴角轻轻舔舐,就像在品尝佳肴一样。 “你在干什么?”千亦问道,心想你要是知道我渴,帮我弄碗水才是正事,用舌头在帮我舔算怎么回事? 月水依没有停,小舌头甚至伸进了千亦的嘴里,整个人也伏在了千亦的身上,气吐幽兰,半晌后含含糊糊的说道:“别浪费了。” “……” 山风继续吹着,这里和初见月水依时那块睡觉圣地自然没法比,没有绿油油的青草,没有潺潺的溪流,甚至鸟儿偶尔掠过时的叫声也显得沙哑,毫不悦耳,可是想到这里是观海,原本被猩红的天空笼罩,此刻却满头的蔚蓝,山风一遍遍的洗涤,把这里的血腥味慢慢涤淡,再慢慢扬清,靠在身后大树悠悠晃动着,木叶簌簌而响,听着便也颇为受用。 月水依靠在千亦肩上,手里把玩着少年的头发,一会儿编成辫子,一会儿扎一个小马尾,一会儿干脆乱转一起,弄得像个鸟窝,玩得兴致勃勃,不亦乐乎。 千亦没理会少女,他静静地呼吸着,用“势”修复着自己的伤势,他没法修行,也没法调动天地元气,只能凭借“势”。 玩了半天,月水依终于有些累了,枕在少年的腿上,她开始端详千亦的脸庞。 少年生得很好看,清清秀秀的,没有刀削般的面容,眉目也不刚毅,给人一种很平和干净的感觉,有些像一个饱读经诗的书生,但和书生的意气风发不同,少年的眉无端的蹙着,虽然实际上是疏开的,可乍眼观去,他的眉却是凝结的,就像岁月在那儿打了个结。岁月不回头,于是这结也再解不开。 月水依想,木头一定经历过什么吧……等等,木头叫什么来着?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从千亦身上跳了起来,拍了拍后者:“木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千亦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停住“势”的运转,半晌后他才睁开眼,看着少女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说了自己的名字。 “千亦?”少女重复道,“什么意思?” “纵然千败亦不弃,纵然千伤亦不悔,纵然千千亦如一。” 月水依瞪着眼,更加的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说什么啊?” 千亦道:“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后面三句话是爷爷告诉我的。” “哦……那你爷爷有没有解释给你听?” “他准备解释的,”千亦顿了顿说道,眼眸忽然有些黯淡,“但是刚要说的时候,他死了。” 月水依一惊:“为什么?” “我不知道。”千亦眸光微微沉了沉,地上有只蝼蚁缓缓爬着,忽然一场风,蝼蚁不知去向,“但是我杀了他。” 月水依愣了愣,看了眼千亦的表情,笑着转移话题:“那你父亲呢?你父亲没解释给你听?” “我父亲也死了。”少年抬起头,看着女孩说道。 月水依愣住了,不用问,千亦的父亲多半和他爷爷死亡的原因一样。 月水依渐渐有些明白千亦眉间的愁郁是从何而来,她挽着千亦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我叫月水依。” “哦。”千亦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见少年如此反应,月水依又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嘟着小嘴:“你知道女孩子主动告诉你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千亦不解的摇头。 月水依顿时大怒:“你个傻瓜,说明人家喜欢你啊!” “可你不是之前已经说过了吗?” 月水依气得更厉害,小虎牙露了出来,上下摩擦着:“我喜欢再说一次,不行啊?!” “……”千亦闻言默默的转过头,心想女人不可理喻真是没错。 时间就这样又烧去了一炷香。 千亦感觉身体的伤势暂时无碍,准备站起,眼前忽然出现两颗红玉石。 玉石不是白菜,自然不会随地可见,两颗红玉石是月水依的眼睛,只是因为睁得很大很大,又映着千亦身后的阳光,所以乍眼看起来像玉石。 少女神神秘秘的,脸上一副“小猫闻到老鼠味”的表情,狐狐疑道:“木头,以前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没等千亦回答,又飞快的问,“她在哪儿?多大?漂不漂亮?你有没有对她做了什么?或者她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比如像我一样吻你?你为什么又和她分开?另外,最最重要的,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不许说谁都不喜欢,也不许说谁都喜欢,更不许说喜欢她!” “……” 千亦第三次陷入无语了,以前都是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别人会觉得无话可说,什么时候变成自己这样了?他想了想少女的问题,残夜告诉他,一般当一个人忽然问了一大串问题的时候,其实他的问题只有一个,挑最重要的那个回答。 月水依最重要的问题显然就是自己喜欢谁,虽然他还不太懂男女之间的喜欢,可是少女都已经帮她想好了答案,他又何必费神?他站起身说道:“我喜欢你。” 少女的眼眸一下子不一样了,就像有清泉从玉石上流过一般,清澈却伴着粼粼的朦胧,她抱着千亦的胳膊,感觉随时都会蹦起来一样,小脸笑成了一朵花:“真的吗?” 千亦把天鸿刀提在手,没说话。 月水依把他搂得更紧,声音也甜甜地:“郎君要去哪里?” 千亦抖抖身上的灰尘,把战衣穿上,又把面具戴好:“郎君?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自己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