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因蓄意谋杀欧兹纳克，而被麦克海尔将军及其下属当场逮捕，关进位于法兰城内的监狱里的中年战斧斗士，可能无法想象，那个遭到自己袭击了的欧兹纳克竟然来到监狱里自己的牢房门口。

    “是你？”当看到欧兹纳克的时候，这名中年战斧斗士显然是吃了一惊。

    虽然欧兹纳克一直在其他人面前称呼这名中年战斧斗士为工友，又有谁知道欧兹纳克真实的想法呢？

    说不定此时的欧兹纳克更不希望，自己这位好工友提早出狱。

    欧兹纳克走到牢门口，蹲下身子，深情地望着牢房里的工友。

    这让工友同志有些不耐烦，他将头瞥向另一侧的墙壁，“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来看我这个犯人？被砍的人就别来看望砍人的人了。”

    “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来看望你至少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不能不死板吗？啊？再说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欧兹纳克？”

    欧兹纳克一上来的第一句话就用非常响亮的说话声，由于是在牢房里，不放低音量的话，随便一下子就能够响彻整个牢房。欧兹纳克的不自觉使得中年战斧斗士都开始慌乱了，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这用更响的说话声来掩盖他的声音是行不通的，想要阻止住他也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欧兹纳克是不是通过正常手续进入的监狱，就怕自己没什么事情，欧兹纳克要进去了。

    中年战斧斗士靠近牢门，轻声对欧兹纳克说：“我说~，你说话声音能不能轻点？不要命了吗？”

    欧兹纳克也靠着牢门，放低嗓音，轻声说道：“唉~，呵呵，一时忍不住，不晓得是不是吵到其他犯人了。”

    那倒是不会，这里说是监狱，平日里这里显得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但高分贝的喊声、斗殴也是存在的；不能说狱卒玩忽职守，只能说这才是监狱没办法。刚才的高分贝说话声也没引起其他犯人们的重视，他们似乎认为遇到这种情况最好还是自顾自，该做什么做什么，哪怕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也一样。

    位于法兰城内的法兰的这间监狱，这数十年来，关押的犯人并不多，还未有出现过死囚；也没有囚犯死于监狱之中，囚犯与囚犯互相之间极少有闹矛盾的情况，多数时候还是其乐融融的，除非遇上实在忍无可忍事情，才会出现斗殴。

    这个监狱里没有死囚，里面的人至少不会太坏，都盼望着早早出狱，只要和他们无关，他们不会上去凑热闹。

    对于法兰的一些士兵而言，说狱卒的工作最轻松也不为过，特别是在这里在职的一些狱卒。别人打架他们看着，别人吃饭他们也吃饭，别人睡觉他们玩消失，别人探监随进随处，他们呢？玩消失了。但就算是这样，这里的狱卒也不会少一点工钱，拿着与别人同样多的薪水，不需要卖苦力，也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何乐而不为。

    只能说这个国家还没有制订工伤赔偿这一块方案，这才导致一些士兵情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因公负伤，特别是因公负伤并不包括作战负伤，而作战负伤是有抚恤金的。

    欧兹纳克舒缓了下自己的心情，对于自己这位工友朋友，他还有不太理解的地方，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我在外面已经听说了，你的另外两个同伴已经供出了幕后指使者的身份，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被释放出来，其实也就这样了，而且这么做对对方而言不会有任何损失；霍克啊，你又何必一直保持沉默呢？那个人叫安南吧，说是加纳的一个大臣，你不会是担心到时候造成两国之间的矛盾？你这人就是这样，总考虑着这些事情，所以从来都贪不到便宜。”

    简单来讲，有些人不招供，是因为不想出卖主谋或者未被抓捕的同伙，有的人特别讲义气，会一直守口如瓶，除非你有本事抓到人，还有的就怕吃不了兜着走，轻则朋友都没得做，重则惹来杀身之祸。

    但对方若是个外国人，只要不对本国政治造成影响，各国都不会对该人物做出任何判罚，这里说的是主谋，至于同伙只能按照原本的法律来办。

    即使霍克，也就是中年战斧斗士招供主谋是安南，也不会对两国的友好关系造成影响，对方更没有理由报复他。法兰方面也只会要求加纳在今后数年不得委派安南做代表访问自己国家，何况现在两国随时都可能在奇利地区交战。

    “我不认识什么安南。”

    欧兹纳克以为霍克固执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就求你别这样了行不行，人家是真的打算和法兰打一仗，都做好准备了。你招供他们会打，不招供也不见得他们会因为你一直保持沉默而不打吧。”

    “可我真不认识什么安南安北的！”霍克也急了，顿时语气重了不少。可以看得出他确实不认识安南，“那两个人和我不是同时接受这项委托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招供，你要知道这要是招供出来，我们这里出去了，等于是再次进入地狱，到时候生不如死。那个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也听狱卒们说，那两个年轻人已经招供了，我猜想可能是他们骗我招供的伎俩，就没有在意，在这之前我才知道确实有这件事情。我还在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会不会他们其实和我并不是受雇于同一个人；可当初那个人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另外叫了两个人，负责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我在动手的时候都不知道谁才是我的同伙，你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但你在蒙头大吃大喝，我想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就动手了；在我和你对峙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两人应该是我的同伙，他叫的另外几个负责吸引注意力的人，那也是在其中一人朝你攻击的时候我才这么认为的。”

    欧兹纳克凭着与霍克认识多年，也知道自己这个工友是什么样的人，要霍克答应不说实话，或者把真相说出来，他也不会编些假的东西给别人，而是选择保持沉默，只要他开口说话，基本可以确信这是事实。

    欧兹纳克比较在意的还是那个人，也就是委托霍克杀自己的那个幕后指使者，他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让霍克杀自己。他想这样直截了当的问霍克，但也只是想而已，他知道霍克是不会回答他的，哪怕是将他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但此事也关系到欧兹纳克自己的性命问题，霍克又是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工友，说不少挚友，也算是个可以谈得来的好朋友。“那个人真的值得你如此付出吗？你怕他报复你，所以你不愿意招供，而我则是他想要除掉的对象，我不会怕他，要知道我连贤者大人都见过，只要贤者大人出面，在法兰还用怕谁？”

    “呵呵……”霍克只当欧兹纳克是开玩笑，笑了两声，背对牢门。此时的他确实将欧兹纳克视为自己的好友，“你也好自为之吧，那家伙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不出去不要紧，另外两个家伙可能会提早出狱，到时候也不晓得他们会被怎么样。那家伙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有权有势，杀掉两个自己雇佣的佣兵对他来讲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他会让那两个年轻人再来害你，然后他们肯定打不过你的，要么偷袭，我看也悬乎。他们若是再次失败，剩下的酬金拿不到，他们有可能心一直做出什么对那个人不利的事情，而那个人早有防备，会提早下手，之后你应该知道，他不会有什么损失，只不过法兰会无故死掉两个佣兵。而这两个佣兵之前袭击过你，与你有过接触，并且动过手，他们突然死掉，别人会怎么看？有多少人认为和你没有关系？其实和你有关系，但又不是那种的关系，只不过他们接受过除掉你的委托，但他们没有成功完成罢了。我这人就是杞人忧天，这时候就特别爱唠叨，若是有机会遇到我的家人，就帮我向他们问好，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是个连家人都无法保护，连个实话都不能说的无能的男人。”

    “够了……既然你坚持如此，那我也没办法。”欧兹纳克站起身，朝着出口走去。

    霍克低头不语，静静地等待好友的离开。

    欧兹纳克没走几步，停下步伐，此时的他已经不在霍克所住的牢门范围以内，除非贴着牢门，不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对霍克说道：“你的忠告我会听的，不过是几个小贼还拿不下我，不过我还是当你是朋友。”

    说完，欧兹纳克继续向前走去。

    牢房里，霍克的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他的心里感到很欣慰一样。

    要说欧兹纳克就此放弃，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不但没有离开监狱，还走到另外两个要他命的犯人的牢门口。

    他这一突然造访，把原本因为得到提前出狱许可而开始在监狱享受最后几天白吃白住的两个年轻人给吓得差点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当然欧兹纳克当时的脸色很差是一个原因，本来就长得不怎么能让人见，就别出来吓人了嘛。

    欧兹纳克身体半蹲，板着个脸特有黑帮老大的样子，他盯着被关在一个牢房里的两个年轻人，不久便以一句，“呦~，两位小哥，恭喜你们就快要从这片地狱出来了。”作为问候语。

    “你你你……你不是来报复的吧，这里可是监狱，你可别乱来啊。”

    “笨蛋……现在我们在牢房里，他应该是没有本事进来的，我们不要自乱阵脚，要冷静冷静。”

    看着两个年轻人还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不站起身，欧兹纳克觉得这很无趣，心里暗想：好歹也该像个佣兵的样子嘛。

    从两个年轻的佣兵身上，欧兹纳克并没有看到老练和谨慎性，从一开始两人的言行举止就给他一种印象，轻浮、生疏以及焦躁。他们过早的暴露了自己，即使霍克没有拿下欧兹纳克，两人的任务也只是吸引注意力，按照别人的说法来讲，他们根本不需要动手，一开始就以搭讪的方式与几个女人交谈，显得两人很不牢靠，同时又能很清楚的指出谁是草语，这样一位普通人都难以见上一面的传奇人物，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总的来说，两人太过急功近利，对周围情况欠缺考虑，一开始就放出很多让人容易看破的漏洞，最终被一起抓捕归案。

    他们本可以不进入这里，甚至增加与欧兹纳克他们的好友度，让欧兹纳克信任自己，到时候再趁其不备下手，又有何难？

    欧兹纳克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去，转而来到这里，也是有目的的。只见他叹了口气，对着牢房里的两人做出一副可惜了的表情，“唉~，我刚从那边过来，我的工友说他不想出去，好像是担心出去了以后反而不安全吧，我这个朋友就是太杞人忧天了。想当初，我们在帮哈登伯爵搬运物品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一个木箱，里面有很多把武器，你们猜我那个朋友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啊：我们把箱子弄坏了，伯爵大人会发火的。连伯爵能不能发现都还不知道呢，他就这么说了，什么事情总往坏处了想。”

    “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是来报复的，看来在这间监狱里尼也不敢乱来。”说话的是那个年轻战士，刚认识的时候，他给人一种性格开朗的感觉，现在趴在这监狱里，之前给人的感觉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颓废。“那个伯爵生起气来真的很吓人的，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哦？你们也认识哈登伯爵？”欧兹纳克显得很高兴，因为那个哈登伯爵也算是在法兰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欧兹纳克很愿意认识这样的人，因为这类人性格普遍都好得很。

    “怎么不认识其实我们唔……”年轻战士说到一半，坐在一旁已经瘦得像人干似的年轻剑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诶？什么呀，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里面没有传来年轻战士的说话声，而是传来了年轻剑士那略显低沉的声线：“我们连贤者都知道，会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哈登伯爵？你这人也真是可笑，居然会来探望几个准备取你性命的人，信不信等老子出来以后，马上来取你的脑袋。”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露出了凶相，还挺有气势的。

    欧兹纳克目前也只能把这句话当做玩笑来对待，又叹了口气回道：“好好好，我恭候。”

    欧兹纳克的淡定让年轻剑士不淡定了，心想：委托人交代的任务也太难了，本来以为那个男人可以搞定，早知这样还不如我自己上，带上个只重视靠付出最小得到最多的家伙什么也做不了，还有个完全考不出的大叔。

    “对了，你们两个是法兰人吗？”

    对于欧兹纳克的这个提问，两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年轻战士挣脱开捂住自己嘴巴的年轻剑士的手，“废话咯，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在这个国家土生土长，正宗的法兰人。”

    “我可不是法兰人，老子是高傲的艾尔卡迪亚民族战士，欧兹纳克大爷。”

    “疯子吗？艾尔卡迪亚早就灭亡了，现在在这片土地里出生的人，都已经自称法兰人了，艾尔卡迪亚已经成为过去，也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老年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富强国家居民不做去做亡国奴。”

    “喂，难道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人找我们杀你的吗？”年轻剑士注意到一些细节，通过对这个细节的了解，使他得出一个就目前为止算是合理的解释。

    照理说自称艾尔卡迪亚的人会被那位雇主派人杀人，那么当时年轻剑士不顾一切地连伊萨也要杀，也可以理解了。

    欧兹纳克从刚才的对话中也得出结论，对方是要杀掉全法兰国内自称艾尔卡迪亚人的家伙，那个人知道全国有哪些人是艾尔卡迪亚人，所以当时连伊萨他们也不放过。

    这个结论又很快被年轻剑士的一句话否决。

    “如果当时不是有个姑娘挡在你面前，我们也不会被抓了，也怪我们运气不好，可下次不会了。”

    “这样不好吧，还是等那个大叔出来以后我们再动手。”

    “少来！”被年轻战士贪婪的性格激怒的年轻剑士怒吼一声，“别做你的白日梦了，不脚踏实地的干怎么才能赚到大钱？人家艾德鲁斯佣兵团就是靠勤奋努力现在已经超过我们了，他们也是两个人啊！就是因为你的关系，本来这次任务我们可以拿全额的，最后只能拿一半不到。”

    不知不觉中，牢房里的两人将霍克也代入了自己的话题中。年轻战士的意思，就是等霍克出狱后，再联手对付欧兹纳克；而年轻剑士很明显受够了自己这个贪婪无能的同伴，而他们的佣兵团与伊萨和汉肯两人的艾德鲁斯佣兵团一样，都是低级别的两人组合，他们受关注度都不高，而且团长都比较废柴，不能好好做事情；而唯一不同的是，兄妹两人都是非作战单位，而这两人是战士，反而是兄妹二人靠莉莉的一次委托翻了身，现在已经开始奋发图强了。

    一说到利益上面，年轻战士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难题，是一个因为自己本身觉得无所谓所以从不重视的问题，“那个大叔也很配合啊，可他看上去就是一副很需要钱的嘴脸，那个人竟然能够说动他，只取一半，而且还是负责下手的工作，真不容易哦，我们只负责打酱油，拿一半等于是赚了。”

    “哼，钱不在多，也不想想这次的酬金是多少，我们自己来干所得到得一人一半，就是我们这次所获得的，如果是一人一半，等拿到钱以后我就不准备和你一起干事了。不过……”还有下文，“我听那个人说，这事情肯定没有问题，好像是大叔的家人被人抓了起来，大叔才不得不答应的，只是听说。”

    “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过？”

    “你听过也忘了，每次谈事情都是这样不是吗？人家可能还有话要说你就签字了，那会儿是细节方面的谈话，你的注意力全在委托书上了。”

    年轻剑士所说的话被欧兹纳克听了个一字不漏，他无法想象是多么糟糕的原因迫使自己的工友冒险这么干，可能也没有比这理由更糟糕的了。

    只见他站起身，做出要走的准备，用手拍了拍衣服，虽然没有占灰，但也占了一身的晦气。

    牢里的两人高兴都来不及，只盼望这个强大而又可怕的大块头快快离去，其他的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欧兹纳克向监狱的大门迈开步子，在到达监狱大门的这一路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嘛，原来是这样，只要救了他的家人，他就会毫无后顾之忧地招供，把幕后的身份曝光出来，到时候他就能提早出来了。”这是欧兹纳克所认为最理想想象路线，救人、让好友招供、再干掉那个委托人，这件事情一了百了，即使那个委托人在天涯海角。欧兹纳克是这样想的，但这件事情要做起来可不容易：

    首先要确实此事属实，并且知道是谁挟持了霍克的家人，再找到挟持人质的地点，才能营救。

    想着想着，欧兹纳克走出监狱，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法兰的天空被乌云所笼罩，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将欧兹纳克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