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讽刺

    解药发布会结束当晚，次数超过两位数的变种人地下集会便在联邦各处暗中召开。

    海量的散在变种人通过集会的方式不断汇聚，他们针对解药药剂的发布展开了激烈的辩驳，并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变种人团体，分属于旗帜鲜明的三个派系。

    其一认为解药是救赎，它给予那些受够了迫害和歧视的底层变种人们第二次选择人生的机会，这个派系的成员多由能力有显著缺陷，且性格偏向于天真软弱的变种人组成。

    他们呼吁各个同胞要保持理性，解药的注射秉持着自愿非强制性的原则，所以没必要与政府和沃星顿集团政府展开正面对抗，尊重每一位变种人同胞的自愿选择即可，过度激化矛盾只会推动着本就不妙的形势朝着更坏的方向快速发展，甚至可能引来政府的武装镇压，这些是典型的绥靖派。

    其二则认为解药是战争的先兆，是人类准备步步蚕食，并最终彻底灭绝变种人这一种族的先行试探，这個派系的成员多由能力相对强大可控，且性格强硬或谋虑深远的变种人组成。

    他们主张整个变种人群体不能再继续沉默姑息了，放任自流的下场便是在分崩离析中被人类逐步分割蚕食，变种是天赋，是进化，而非沃星顿集团所诋毁的疾患，人类无法容忍更加强大的异类，所以才准备用解药来阉割他们的天赋，戕害他们的肢体，致使他们逐渐沦落为与其相差无几的庸碌同类。

    面对这种恶毒的绝户计，变种人必须团结合力，用抗议游行，甚至不惜是武装暴动的手段来发出自己的声音，以最为强硬甚至是决绝的态度来抵制解药的发行，唯有以此，才能捍卫他们之后的生存权利不会被强行剥夺，这些是典型的强硬派。

    其三就是最为鱼龙混杂的中立派系了，他们对于解药没有表露出什么明确的看法，并不鄙夷准备注射解药的同胞，也不支持公然反对解药的团体，所求的只不过是在这个动乱初起的时期内，可以通过抱团取暖来保全自身的身家性命，这个派系的成员包含各个阶层，皆以明哲保身为主，从某种意义上说，X学院的对外态度也可以划分到中立派系之内。

    沃星顿集团所召开的那场新闻发布会就如同砸进湖心的一块大石，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便将原本是一潭死水的变种人社会激荡得波涛汹涌，焕发出一片难以言喻的混乱生机。

    大量主张各异，规模不一的变种人团体开始纷纷涌现，越是经历过主流社会的迫害，他们就越明白少数个体的力量相比于集体是多么微不足道，唯有联合，他们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道立足脚跟，发出声音。

    而在这些数量众多的团体中，声势最为浩大的当属变种人兄弟会，当夜，隐藏在联邦境内始终未曾露面的万磁王首次在一场变种人集会上显露出身形。

    他以无可匹敌的个人声望横扫全场，仅用一次露面，一场演讲，便将集会内一半以上的变种人直接收入麾下，重建了变种人兄弟会的联邦分部。

    随后这些刚加入的兄弟会成员便开始在万磁王的指令下向外四处分流，他们游走在联邦的各个变种人集会中宣扬兄弟会的主张，不设条件地招纳成员，很快，兄弟会的规模就如同病毒般飞速扩展，没有耗费太多的工夫，便接连吞没了数个隶属于强硬派系的变种人团体。

    对于那些生活在社会阴暗处，以争强斗狠为生的变种人而言，万磁王的声望远强于相对‘软弱’的教授，称其为鹰派的精神领袖也毫不为过。

    阻止古巴导弹危机、一人之力碾压现代军队、创立变种人兄弟会、公然反抗国家政府，接连犯下多次大案、刺杀肯尼迪总统、中断变种人注册法案、建立独属于变种人的金属岛屿基优岛………

    这一桩桩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共同铸就了万磁王那变种人双极的偌大名声，这个手腕强硬的古稀老者一生都在为了实现变种人的伟大而奋斗，虽然在人类眼中，他是本世纪影响最为恶劣的恐怖组织头领，但站在变种人的视角，他却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所以当他出现在联邦境内并振臂一呼时，无数仰慕其事迹的变种人便开始蜂拥而至，待到天光破晓后，整个联邦内至少有70％左右的强硬派成员都团结到了他的麾下。

    更有诸多其他派系的成员也为之改弦易辙，在这个存在着超凡能力的世界中，一个强大领袖所能代表的凝聚力难以估量。

    而万磁王的个人武力能达到什么程度呢？在他最为基础的金属cao纵下，作为现代军队底气的枪械、导弹、甚至是核武等各色武器皆变成了被任意揉捏的大型玩具。

    可以说，只要加入了万磁王的麾下，国家军队的震慑力起码降低了六成不止，而且有兄弟会驻地作为兜底，哪怕在联邦这片土地上造成了再大的乱子，大不了跟随其前往孤悬海外的基优岛便是。

    这些条件构成了如此多变种人义无反顾加入兄弟会阵营的现实原因，精神崇拜加上现实因素，两两结合之下，万磁王仅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便集结起了一支战力可观的变种人军队，且军队的人员数量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不断膨胀。

    第二日，伴随着天光初绽，黑夜内发生的所有变动都为之沉寂，而这座联邦的整体气氛也变得愈发波诡云谲了起来。

    不管是人类军方，还是变种人群体，都逐渐察觉到了这股暗流涌动的异常变化，这其中对此感知最为明显的，当属前一日召开解药发布会的沃星顿集团。

    在政府的大力推动和补贴下，解药的发布在今日便开始全面推进，数万支早就准备完毕的解药药剂开始在各个注射点进行公开出售，出售的价格虽不是免费，但却低廉到难以想象，甚至提供贷款注射的服务。

    基本上只要你愿意注射，哪怕掏不出一分钱依旧可以获得解药，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现场使用。

    而解药的效果也与沃星顿集团所宣传的完全一致，注射后不到十秒就能当场生效，且不会产生任何的副作用和不适感，这一天，无数形貌扭曲的变种人在注射点喜极而泣。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变种人是指因基因突变而产生的变异人种，可以说是进化，但也能解释为畸形，突变的基因给予了他们超凡脱俗的特殊能力，但也产生众多rou体畸变的怪物，而且后者的数量不在少数。

    在联邦的各个注射点内，你可以看到形似野兽的各种兽人、肤色多变的怪异人种、骨骼外露的骷髅、佝偻扭曲的侏儒、躯体骇人的异形等与正常人类相差极大的诸多怪物，这些怪物在变种人的等级划分中有一个统一的名称——伊普西隆级变种人。

    他们能力弱小，但形貌却在基因的突变下千奇百怪，是变种基因的失败品，别说人类社会了，纵使在变种人群体中也是位于绝对底层的存在，占据了所有变种人数量的20％，听着似乎并不算多，但放在一千七百万这个总基数内，却有着足足三百多万的夸张数量。

    如果说论及对解药面世最为兴奋的群体，那人类政府都只能排在第二，这些伊普西隆级变种人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目前在注射点外排队的长长人流中，近乎八成都被这群人给占据，他们衣衫破烂，气味难闻，面上都带着长久不曾出现在光明下的畏缩惊悸，可双眸中却满是对于新生的期待憧憬。

    这部分人也是野兽汉克在明确知晓了解药的危害后，却依旧选择支持其发布的主要原因，对于那些只能永久躲藏在社会阴暗角落中苟延残喘的‘怪物’来说，解药就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如今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二次选择人生的机会，大量的‘怪物’在武装守卫的调度下整齐地步入解药注射点，随后在另一边的出口处，一个个服饰与之前的‘怪物’相同，但形貌却和正常人类无异的存在相继走出。

    这群人走出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齐齐脱掉那身近乎可以遮蔽全身的宽大衣物，在璀璨的金色阳光中露出那幅憔悴却正常的人类面容，或崩溃痛哭，或狂放大笑，随后狂奔着远离了此地。

    其实哪怕注射了解药，他们位于末端的社会地位也依旧没有发生改变，但脱离了怪物的身份后，他们却终于拥有了重新生活在阳光之下的资格。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变种人都在为解药而欢欣鼓舞的，厌恶憎恨的数量只会更多，在注射点外围的街道中便站满了游行反对的变种人群体，他们高举着写满各类抗议标语的示意牌，齐声高喝着“我们不需要解药！”，看上去气势惊人。

    更有甚者，还会对那些正排队等待注射的变种人同胞怒目而视，恶语相加；而面对着那些在出口处已经重新变回人类，正悲喜交加的昔日同胞们，他们亦没有丝毫怜悯或是祝愿，只有种族被背叛后所产生的极致冷漠及厌恶。

    但最为讽刺的是，排队的人群形貌怪异，体型异常，几乎一眼便能识别出其变种人的身份，可外围反对的人群却大多都形貌与常人无异，若非是手上高举着的标语牌，光凭rou眼则很难看出双方都是同属一类的同胞。

    排队的依旧在沉默地排队，怒斥的依旧在激烈地怒斥，以中间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和新闻记者为分割线，这本该是同胞的族群却被无形地分割成了两个水火不容的团体。

    游行队伍后方，徐岳带着暴风女和罗根安静看着面前这幅颇具讽刺意味的画面，良久，位于两人前列的他才幽幽开口道：

    “奥萝洛，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教授并不反对解药了吗？”

    身侧，暴风女远远望着注射点出口处那些情绪失控，狂奔远去的昔日同胞，又侧目看了眼排队人群中那一个个形貌怪异的‘怪物’们，她抿了抿唇，一时有些讷讷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