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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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苏纳言留美归国,回到了家乡慈溪。 父亲苏翊鼎已经成功就任了县长兼县法院裁判长,仕途一片光明,甚至已经进入了上级部门——省第五行政督察区——的考察范围,或会委以重任。 苏翊鼎在自己的“苏公馆”里摆了家宴,庆祝苏纳言学成归来。 虽说是家宴,却冷清至极,古朴的方桌上只坐着苏翊鼎、苏夫人和苏纳言。 苏纳言兴致勃勃地讲起自己在美国学法律的时候,深入了解了那边的体制和种种制度。 “民国虽然已经建立了二十余年,可清末就残留的弊政和腐败依然存在,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我回来就是要做一番大革新!” 苏翊鼎沉默不语。苏夫人也赶紧给儿子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苏纳言正聊到兴头上,哪注意到这些。 “日本人虎视眈眈,大有侵吞我整个中华的态势,我们应该团结起来,防备野心勃勃的日本人。我在美国的时候,专门结交了日本留学生小矶,为的就是深入了解他们国家的情况!父亲之前教导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夸夸其谈。” 苏翊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送你出去,是为了增长见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想到,你倒是学了一身的恶习。心浮气躁,不务正业,竟然交上了日本朋友,真真是无可救药。” 苏纳言傻眼了,低头不语。 “还有,”苏翊鼎指着苏纳言身上穿着的飞行员夹克,“你身上披着的什么野兽皮子?赶紧脱了去,穿点人的衣裳!” 苏纳言还要争辩,却看到母亲苏夫人冲自己使眼色。 苏纳言放下筷子,起身回房。 苏翊鼎又叫住了他,“你信上说,回来之后想从事司法,我看差的还远。明天你去警局报道,担个巡街的差事,好好地磨磨性子!” 第二天,苏纳言穿上了警探的制服,来到县警局报道。 没成想,警局的王局长早就准备好了,亲自在门口迎接自己。 “贤侄啊,贤侄啊,可想死我了!你还记得我吗?王叔叔!你小时候还屙在我胳膊上呢!!” 说着王局长把苏纳言紧紧抱住,一口一个“贤侄”。 苏纳言心里清楚,这全是看着父亲的面子才有这待遇,若是普通的刚入门的小巡警,怕是不折腾个三五年,连王局长的尊荣都见不到呢。 王局长带着苏纳言参观,说本县在苏先生治下可谓是四海升平,几乎没有案子可以办!警局里的同僚们一个个都胖了!! 说着,给苏纳言安排了桌子,让他每天负责喝茶看报,点卯下班就行了。 苏纳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事情并非王局长说的那样:警局里的同僚们各个懒惰成性,甚至有几位老警员偷偷带着黄酒上班。对来报案的人胡乱了事,遇到穷人就骂出去;遇到有身份的人就假装登记登记,其实笔下面连张草纸都没有,装作一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样子罢了。 苏纳言不愿同流合污,恳请王局长安排担任最辛苦的差事,值夜班、巡街、出现场,他一定要冲到第一线。 王局长嘿嘿笑了,“那贤侄先干着,要是觉得cao劳了,随时提出来,在我这儿一切好说!” 夜里,暴雨如注。 城市的电力系统崩溃,陷入一片黑暗。 苏纳言在值夜班时接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求救电话。 对方的电话挂断后,苏纳言久久无法平静,立即致电王局长家,请求警局同僚连夜全程搜捕,拯救电话里的女人。 没成想,王局长打着哈欠劝苏纳言别管了,赶紧睡觉吧。 “这种电话我们隔三差五都会接到,恶作剧罢了。报警电话不必太当真。真有危险,她还能不告诉你她在哪儿吗?” 苏纳言细细地看着刚才的笔录,是啊,如果真的有危险,对方又为什么会对她的位置信息三缄其口呢? 或许她是被强行掳走,带到了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地方? 可又如何解释她所说的那些鬼呢? 苏纳言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他料定是报案的女人看错了或者出现了幻觉…… 等一等,她曾说自己晕晕乎乎的,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像是在一场噩梦中。 难道,报案的女人是吸食了大烟之后产生了幻觉? 苏纳言一面想着,一面眼皮打架,囫囵睡去。 第二天,街面上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案件发生。 一连几天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的报案,苏纳言松了口气,或许那一夜真的是恶作剧吧。 这一日,时值黄昏,苏纳言在街面上巡逻。 小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街边挤着的摊贩们开始收拾——破破烂烂的脏布头卷起所有的瓜果蔬菜,往肩上一扛,往巷子口的方向去了。 “六点没好雨,现在雨是小,一会儿要下大的”。 摊贩们交谈着。 苏纳言也准备回警局下班。 不料,巷子口两个低阶的警员拉起了一道警戒线,把摊贩们都拦住了。 人声鼎沸,好像吵起来了。 苏纳言挤开摊贩,来到两个低阶警员旁边,这才知道情况。 原来,他们在这里拦路收“制服税”。 摊贩们怨声载道。
“家里已经收过一遍了,怎么大街上还要收一遍?” “这个月已经三回了!老总,放我们一条活路啊?!” “娘西皮的,跟他们拼了!” 苏纳言赶紧稳住摊贩们的情绪,又转身盘问低阶警员。 苏纳言:“制服税是哪个部门的费用?” 低阶警员并不认识苏纳言,只当是同僚来抢地盘的,立即不高兴了起来。 警员:“你回你自己地盘收去,这一片是郝局座的地盘,制服税直接交给他!” 所谓的郝局座便是警局的副局长,长年不来上班,成天在家喝酒,是个酒腻子。 苏纳言打小就认识这位副局长,一直都鄙视至极。 苏纳言:“他郝立人好大的胆子,自己划一片区就敢收税?!” 俩低阶警员愣住了。长年在街头混迹,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一绝。当下听到苏纳言这种口风,便觉得他应当是有些身份关系的,最好不要得罪,等回去请示了上峰再做打算也罢。 俩警员卖了苏纳言一个面子,扬长而去。 摊贩们并不买苏纳言的账,扫了一眼这个也穿着制服的小伙子,兀自都散去了。 苏纳言明白,县城里的老百姓被欺负久了,对他们这身皮的人得牙痒痒。 顷刻间,斜阳落山,入夜了。 雨也下大了。 空气中仿佛腾起了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清。 街上没有行人,连家家的灯火都显得昏暗模糊,像是坟头点起的鬼火一般。 苏纳言赶紧往警局赶。 雨中好像有什么异动。有什么人在看着我? 苏纳言猛一回头。 什么都没有。 苏纳言摇着脑袋,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转身又要走。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苏纳言吓得大喊一声,定睛细看,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目光惊恐,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紧紧地抓着苏纳言的胳膊。 女人:“雨衣怪!” 苏纳言:“什么?” 女人:“雨衣怪在追杀我!” 苏纳言:“追杀?” 来不及细问了。 苏纳言:“在哪儿?” 女人指向巷子深处,那里黑幽幽的,什么都看不见。 苏纳言:“你在这里别动,等我去看看。” 苏纳言抓住腰间的警棍,向黑暗的夜色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