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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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苏纳言回到了杨家巷6号的住所小憩。 这些天连着奔波,终于能够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正儿八经地睡上几个小时了。 可这几个小时却一个梦境连着一个梦境,模模糊糊地又像是现实、又像是回忆。在梦境中,张真人、小矶千雄、吴子秀、王局长、父亲苏翊鼎、贾老先生、雨衣怪,还有两名受害者轮番登场。 苏纳言意识混沌时,老仆施槐走进了卧室。 “少爷,少爷。” “啊?” “李探长来了。” “哦,快请进。” 已经是傍晚7点了。 李奉泗带来了监视吴子秀的最新情况。 自从早上送走了苏纳言,“大发庄”落锁关门后,吴子秀一直在公司里。大约下午2点的时候,吴子秀匆匆出门,来到了慈溪警局附近。却只买了包香烟,又折返回了“大发庄”。继续闭门不出,直到下午5点的时候,吴子秀拎着一个黑色棉布的口袋再出门了。吴子秀在慈溪城内转圜了多处,像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出了城南门,拐出了大道,消失在密林里。不到一刻钟,吴子秀又回到了大道上,手上的黑色棉布袋不见了。急吼吼地回到了“大发庄”,最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了。 “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密林中搜寻黑色棉布袋。找到之后立即送到纳言兄这里。” “好的,吴子秀行踪诡秘,其中必有曲折。尤其是专程去了一趟警局,不明白他是不是想要打探动向和消息,殊为可疑。至于黑色棉布袋,或许是与命案相关的证据线索也未可知。” “纳言兄,要不要立即抓捕,带回警局问个明白?” “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观察。我料这个吴子秀与命案有关,却怀疑他并非是什么关键人物。他性格懦弱,情绪起伏不定,不像是雨衣怪。能行如此凶狠犯罪的凶手,不应是那位吴经理的样子。” “好的,那我找到黑色棉布袋之后再来汇报!” “对了,杨家巷的那个上海救济姊妹会,你可了解?” 李奉泗想了想。 “那上海救济姊妹会是在去年初开的,是南京方面某大家族的慈善会,可这两年来也从来没在市面上见过这股人,也没人会问。” “你可知道背后的运营者是谁?我今天晌午去了,感觉实在诡异,不像是正常的慈善会。也从未听说过帮扶了谁。” “据说……是祖焘先生。” 苏纳言一惊,又是陈果夫? 李奉泗离开后,老仆施槐准备好了青衣长衫。 苏纳言换好了衣服,如约到小东门附近,等待“上海救济姊妹会”的年轻女人。 晚上10点,小东门附近人迹罕至。因着小东门外1里地的样子便是民国以来的公墓。别说晚上了,即使在晌午也人烟稀少。 苏纳言原地伫立,等待良久,突然听到身后副食店的幌子背后,有人轻轻地呼唤。 正是白天的年轻女人。 “柳芳媛究竟怎么了?我们听说她死了,但是范大姐却说只是回老家了。我们都不相信。” “我不知道您说的柳芳媛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年轻女人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照片。 苏纳言一惊,眼前的就是日新街命案的受害者。 “是的,她已经死了……” 年轻女人愣了好久。 “苏探长,请随我来。” 苏纳言跟在年轻女人的身后出了小东门,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公墓附近。 年轻女人爬过了低矮的围栏,进了公墓。 苏纳言虽然深感奇怪,却也跟着年轻女人翻了进去。 年轻女人带着苏纳言在公墓里兜兜转转了一刻钟,终于在东北侧,近乎一片乱葬岗的小山包停了下来。 年轻女人指着其中一块墓碑——“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啊?” 墓碑上写着——“冯桂之墓”。 “我本名叫冯桂,但是出了几个要好的姐妹,比如芳媛这样的之外,大家都只知道我叫桂圆。就像柳芳媛被人叫做柳叶一样。在这个姊妹会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名,慢慢的,真名就被忘了。我怕自己和芳媛一样,死了也没人知道,尸骨更是无人收敛,到了下面变成了无名鬼,实在太冤了。所以一直偷偷攒钱,给自己立了这个碑。苏探长,如果有一天我也惨死街头了,麻烦一定把我埋到这里。” 苏纳言震惊了,冯桂姑娘说的云淡风轻,毫无情绪波澜。 “这……为什么……会这样?” 苏纳言满腔的疑惑,却也根本总结不成任何成型的问题。 “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有的打小就是孤儿,被姊妹会收养,还有的是失去了生计,主动投奔了姊妹会。芳媛就是在失去了所有的生活依靠之后,来姊妹会请求救济的。管着我们的是范大姐,一开始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把我们介绍给客人的也是范大姐。” 苏纳言好像明白了。 “介绍给客人?你们是……” “对,不过和那些正式登记造册的风月场所不同,我们是专门为大人物提供服务的。” “可……招牌上不是说救济姊妹会吗?” “是啊,是救济了我们呀,为我们提供了生活依靠啊。一开始的客人由范大姐介绍,这之后每个姑娘自己都会发展出自己的关系,或者服务大人物、或者服务大商人,也有专情于读书的才郎,可能做梦都想有人把自己带走,重新回到人世间吧。” “重新回到人世间?” “我们的生活和鬼一样。我们就是鬼。昼伏夜出,供人享乐,伺候大爷们见不得光的癖好和兴趣。”
“就没人管吗?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苏探长是刚才外地调来吗?报警?我们的杏仁姑娘就是专门伺候王局长的。” 苏纳言几乎眼前一黑,用近乎颤抖的声音—— “还有谁?” “应有尽有。上到县长,大大小小的局长大员,下到名流富商,还有外国人,比如四国饭店,还有一法道的道门,这都是我们常来常往的地方。” “苏翊鼎?……” “县尊和范大姐交情莫逆。范大姐一口一个清风兄,叫得亲切呢。很多新来的姑娘都是苏先生先品尝了之后,才会散到其他各处。” 苏纳言的脑子嗡嗡作响。 清风,是苏翊鼎的表字,年轻时他便喜欢别人叫他清风先生。 “今天你先别回去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躲躲。” “苏探长喜欢桂圆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要向省府报告!” “杭州也有我们上海救济姊妹会。” “我要向南京方面报告!” “谢谢你,苏探长。但求你不要害我们。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纳言被冯桂脸上那几乎是生死看淡的面无表情深深地刺痛了。 “我们是地下的世界,是阴曹地府。你是行正道的,走在阳光下的。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苏纳言像是胸口挨了一记重拳,久久不能平静。 “好了,我还有约,得赶紧走了。” “冯姑娘,你能不能……” 苏纳言想要劝冯姑娘,却也不知道究竟要劝什么。 “芳媛死了,贾老太爷那边又要寂寞了,今晚我得过去。” “什么?柳姑娘在去世那天——” “苏探长,别查了,查不明白的。查明白了,你也没办法的。如果可以的话,麻烦给芳媛收敛在一个像样的墓里吧。钱,我出。” 说着,冯桂云淡风轻地往外走。 突然,冯桂转头问起—— “对了,菊凤jiejie也死了吧?” “什么?” “我和她不熟,所以也不知道她的真名。花名是菊凤,从昨天就没回来。” 苏纳言沉痛地点点头。 “哎……下一个可能是我吧。” 说着,冯桂走了。 苏纳言站在原地大喊——“冯姑娘,能不能麻烦跟我去一趟警局,记录口供?!” 远处传来了冯桂哈哈大笑的声音。 “苏探长要是还想知道什么,明天这个时候在我墓碑前见吧。” 说着,冯桂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