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这座城有病

    佩姨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从指挥使府出来了，后墙的外面是一条小路，路上乌漆麻黑的，倒是没有一个人。

    后门的对面是一个道坊墙，怪不得这段路上没有人呢。

    “这里没有流民敢过来，指挥使府的兵丁之前过来清理过。”佩姨在李嗣兴的耳边小声说道。

    李嗣兴只感到一阵香风袭来，佩姨围帽上的轻纱挠到了他的脸上。

    佩姨的话让他若有所思，这个李岗在腾越城已经霸道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众多官员进驻了腾越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他真的不怕有人会捅到父王那里？

    李嗣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他不相信李岗这样一个聪明人会作出那样的蠢事儿。

    或者说是有人想要搞乱腾越城？

    此时的腾越绝对是李定国反击清军的基石。

    不要看这座城并不大，但是它辐射的范围是非常广的。在这里也许收税收不了多少粮食，但是通过商业手段却能够筹集到大量的资源。

    可以说一座腾越城就是一个商品的集散基地。

    如果有足够的货币的话，完全可以将滇南土司、缅甸北部以及次大陆东北部的粮食都给汇聚到这里。

    走出了这条东西向的小巷子，二人来到了一条街道上，街道的两边开了很多宝石铺子，实际上也是加工玉石的小作坊。

    当地人称之为玉石街，玉石街向南就直通城内的东西主干道。

    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帘都不错，招牌是鎏金的，门口悬挂的幌子在灰暗中中随风飘动，很明显是丝绸做的。

    但是在这些商铺的屋檐下全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裹着自己的所有的衣物，一个个蜷缩在一起。

    腾越城四季如春，但是现在是初春，晚上也就只有十几度，寒气逼人。这些南方人家中一般都不会储备棉衣的。

    有些店铺的门口会悬挂马灯，微弱的灯光照着地上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楚，却仿佛又一眼望不到边。

    “佩姨，腾越的官府会发放救济吗？”李嗣兴小声问道，生怕吵醒这些人。

    “偶尔会有大族出来设个粥棚，不过不是每天都有，你看这些人都是老弱居多，青壮和少女都被人给买走了。”佩佩道。

    “先不管这些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嗣兴跟着佩姨的后面。

    这会儿天刚黑，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街道上也有别的行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二人。

    继续向南，他们就进入腾越城的东西主干道了，钟楼、鼓楼以及城内的酒肆、茶馆都在这条大街上。

    这里却是一副繁华的盛世景象。

    石板路上干干净净的，一个流民的身影都看不到。

    刚才的玉石街跟这里仿佛是有一道堤坝，将流民给拦住了。

    那些酒肆之中大都灯火通明，挂满红色灯笼的魁星楼就在大街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楼房，呈现U字型，楼房的外侧有走廊，可以看到很多锦衣华服的男女在走廊上行走，不时还对着外面指指点点。

    李嗣兴想起了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小小的南明都到了这种地步，跟南宋没得比，如何还会这样。

    几百年了，汉人士绅的觉悟难道就没点提升吗？

    李嗣兴有些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穿行，紧紧地跟在佩姨的身后。

    佩佩却早就是对此习以为常。

    终于，他们走到了这座闻名腾越城的魁星楼前。

    真的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往来皆富贵。

    小小的腾越城也有这般的繁华？

    都说城内缺少物资，这些人每天晚上又要消耗多少的物资呢？

    李嗣兴不禁在心中想到。

    两人继续向前走，在魁星楼东侧的一个巷子前佩姨停了下来，这巷子里面竟然全都是人。

    这些人当然是流民，他们不能到大街上，只能躲在这些巷子里。

    不过这个巷子里的流民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简直能够将巷子给塞满。

    李嗣兴见到佩姨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

    突然之间，巷子里面一阵混乱。

    李嗣兴抬头看去，一个身穿锦衣的肥胖中年人正站在楼上的外阳台上。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拿着羽毛的侍女。

    侍女将羽毛在他的喉咙中挠了几下，随即这个胖子开始呕吐。

    正是这些呕吐物引起了底下巷子里的混乱。

    流民竟然是在抢食呕吐物。

    而这个胖子明明是故意让人给他催吐。

    李嗣兴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关于罗马贵族生活的帖子。

    早期的罗马很穷，就连贵族也只能吃上面包，后来随着罗马的扩张，他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好。

    贵族的饭桌也越来越丰富。

    罗马人认为晚餐是最重要的，他们会从三四点钟开始进食，一直吃到大半夜。

    正常人的胃是经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进食。

    因此，在很多的贵族宅院，都有专门的呕吐室，有专门的仆从帮助主人催吐。

    这样他们每进食一段时间，就要去催吐一次。然后回去继续进食。

    这种病态的行为，在当时尽然被看作是一种高贵的象征。

    李嗣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这样病态的一幕。

    这难道是这座城市最后的疯狂？

    “佩姨，我们走吧。”李嗣兴语气平静地说道。

    佩佩原本以为李嗣兴要发怒的，没想到这孩子能够忍住，果然是长大了。

    师姐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两人离开了这个魁星楼。

    李嗣兴记住了这里，他隐隐觉得这里有问题。

    两人继续向前走，进入了一个里坊，名叫和顺坊。这里全都是一些不大的小院子。

    李嗣兴能够看出这里的百姓穿着得体。

    “佩姨，这里都是官员的家属吧？”李嗣兴问道。

    “正是，他们都是刚刚才住进来，你那个金师傅也算是办了一件人事儿。”

    “走，带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马。”佩姨说完拉着李嗣兴进入了这个坊间。

    这里房子颇多，占地都不大，被狭窄的巷子分成一块快的。

    就像是迷宫一般，要是李嗣兴自己走进来一定会迷路。

    二人来到一处小院前，正要敲门进去。

    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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