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好演员的自我修养在线阅读 - 第六章 黑暗中的火光

第六章 黑暗中的火光

    良久,许浩泪流满面,陈言沉默无言,牢房内陷入了久久的沉寂,衙役们也早就退下,言王殿下审问犯人,他们不敢多听,只能远远的候着。

    许久过后,许浩擦干了眼泪,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又问了陈言一个问题:

    “殿下,我能信任你吗?”

    陈言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沉重的点头,在得到陈言肯定的回答后,许浩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欣慰,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脸上也脏兮兮的,笑起来特别滑稽,但是陈言也没有嫌弃他,任由许浩伏在自己的耳边,许浩悄悄的说了一句话,陈言听闻,点了点头,道:

    “好,我已知晓。”

    陈言抱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监牢,回去的一路上,他心里触动良久,触动他的不是因为许浩的故事,而是他想,政治真的有这么黑暗吗?他从小生长在红旗下,红旗为他遮挡了极大部分的黑暗,让他能茁壮成长,他只是在拍戏,可世界上,依旧有很多黑暗的地方,就在不为人知处,他知道多愁善感没什么用,可是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他希望,哪怕自己做不到什么,他也不能同流合污,变成一个恶人。

    走出了大理寺的门,陈言长呼一口气,吐出了心中的不快与忧愁,周子诚和衍川两人还在不远处等着他,见陈言出来,连连追问道:

    “如何?”

    陈言点了点头,将许浩告诉他的事情再复述了一遍。

    周子诚沉思许久,才缓缓道:

    “果真如此……”

    陈言疑惑,问道:

    “什么果真如此?”

    周子诚却又卖起了管子,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我胜券在握,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陈言心想,原来你还没有把握啊?于是问道:

    “子诚,你不是说找到许浩就解决了吗?我们还在等什么?”

    周子诚听到陈言的称呼,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笑意,宠溺的摸了摸陈言的脑袋,耐心的向陈言解释道:

    “这种事情,哪有找到一个人就能全部解决的,找到许浩只是为了其中一步,他很聪明。”

    陈言似懂非懂,问: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打道回府,睡大觉!”

    陈言这时才发现,原来已经是很夜深了,在自己进去听故事的这段时间,周子诚两人就蹲在这门口耐心的等他吗?陈言心里忍不住感慨,导演平时虽然说话怪怪的,却不失为一个好演员,想到这里,他也暗自发誓,要在努力一点,跟上前辈们的步伐。

    陈言晚上没吃饭,但是困意涌上来,就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等再次睁眼,又是第二天了。

    导演依旧在他的房间里等他,这次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陈言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的问道:

    “早上好啊!子诚!”

    周子诚微笑示意,道:

    “早上好!”

    陈言今日本想自己穿上衣服和发冠,奈何技术有限,最后还是只能由周子诚代劳,陈言严重怀疑,导演天天在他房间等他睡醒,是不是想帮他换衣服,他很想问一句导演,是不是有那种癖好,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导演“美”的像一个女人,也不至于看得上他,他自认很帅气,但是比起导演来说还是差远了。

    “今天我们去干嘛?”

    陈言坐在院子里,吃着碗里的饺子问道。

    这饺子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吃起来真的太香了,陈言恨不得连汤都吃掉,周子诚见状,笑道:

    “别急,慢慢吃,不够还有……”

    陈言选择不吃了,虽然昨天晚上带着饿睡的觉,但是他还要留着肚子,吃王府里的大餐呢。

    待到陈言吃完,想用衣袖随手擦嘴,但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这衣服这么贵,他用来擦嘴弄脏了,剧组后面会不会找他要道具损害费?想到这里,陈言犹豫了,可是嘴角的油渍又不能不擦,就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周子诚递给了他一块丝巾。

    “用来擦嘴……”

    “谢谢。”

    陈言接过,心想,导演不会是仙人吧?自己跟在导演身边真的是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

    虽然丝巾看上去也很贵,但是是导演给自己擦嘴的,自己擦了,也是遵守导演的要求,想罢,陈言擦完了嘴,准备将丝巾还给周子诚,只见周子诚却没有伸手接,无奈道:

    “你擦完嘴的给我干嘛?要我接着用吗?”

    陈言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看丝巾,刚刚才擦完嘴,但是丝巾上也没有一点油渍,看上去还算干净,于是便收进了自己怀里,他的衣服虽然是古装,衣服外面没有口袋,但是贴身的内侧却又一个小袋子,他估测应该就是放丝巾或者是钱袋的地方,不过他很好奇,导演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随时带一块丝巾,刚刚他还看到丝巾上还绣着一只鸟,只不过他认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鸟。

    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言起身,发现衍川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依旧是三人行,只不过今天的地点还是许浩的家,只不过是另一个家。

    一路出城,来到外城,陈言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人满为患。

    他们没有驾车,因为周子诚说外城人很多,人多眼杂,步行比较好,可一来到外城,陈言心想,身边全是穿粗布麻料的老百姓,他们三个锦衣华服,已经相当于暴露了好嘛?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外城有什么好吃的,他闻着味,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伸手往口袋摸,好家伙,口袋空空,他想起来昨天导演好像拿钱去换情报,他便张口询问道:

    “子诚,可以借我点钱钱去买串糖葫芦吗?”

    周子诚被他逗笑了,道:

    “钱都是王府的,也就都是你的钱,现在财政宽裕,你去买吧!”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十几枚铜钱,递给陈言,陈言开心的朝买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又蹦蹦跳跳的走回来,陈言笑的很开心,周子诚也笑的很开心。

    外城里人多的很,只不过比起内城,骑马或者是驾车的人少了许多,不过偶尔也有,一路观察下来,陈言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老百姓们看到马都躲避的远远的。

    陈言忍不住问压低声音偷偷问周子诚:

    “是因为马车太珍贵了?群演们都不敢靠近?”

    周子诚伸出手,掐了一下陈言的腰,没好气道:

    “是因为怕被这些高官富商的马车踩死!”

    陈言吃疼,忍不住大叫起来,周围齐刷刷的看向陈言,但一看陈言的衣着,又躲闪似的看向其他人,除了一个小孩子。

    陈言觉得,剧情来了,其实主要不是为了触发剧情,而是他觉得这个小孩太可爱了,想摸摸小孩的脑袋。

    小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陈言,陈言很是喜欢孩子明亮透彻的眼神,顾不得腰疼,走过去,询问道:

    “小朋友,你叫什么,多大呀?”

    小孩似乎没有听懂,不知道陈言是不是在说他,陈言想了想,换了种问法:

    “娃,今年几岁呀?”

    小孩这才怯生生的回答道:

    “狗娃,七岁了……”

    陈言伸出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小孩有些闪躲,陈言也只好作罢,他可不想被当拐卖儿童的,眼见小孩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糖葫芦,他想逗一逗小孩,便指着周子诚道:

    “你叫他一声叔叔,叫我一声哥哥,哥哥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周子诚目光凌厉,扫了一眼小孩,小孩瞬间变得很胆怯,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陈言倒是乐呵了,虽然有些不舍,但笑意盈盈的将糖葫芦递给小孩,小孩怯生生的接过糖葫芦,他只听说过这个东西叫糖葫芦,很好吃,但是他还没有吃过,看着眼前笑的很灿烂的陈言,他觉得这个哥哥不像是坏人。

    陈言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准备走,小孩突然问他:

    “哥哥你是大人物吗?”

    陈言回头,想了想,自己这个身份是南陈郡王,应该也算是大人物吧,但是他又不喜欢张扬,于是摇头道:

    “我不是……”

    “哦,那个叔叔是吗?”

    小孩指向周子诚,陈言转头看去,周子诚的脸都气黑了,一直沉默的衍川听到这话,则彻底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还忍不住讥讽道:

    “叔叔,笑死我了……”

    陈言倒是好奇了,他觉得小孩问这些,肯定是有原因的,为了剧情发展,他想了想,便试探性的问道:

    “狗娃,你问这个干嘛?”

    小孩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想了想,道:

    “娘亲说,长大了我也能成为一个大人物……”

    狗娃还小,他不知道什么是大人物,但他记得娘亲说过,千万不能招惹大人物,所谓的大人物,就是那些穿着好衣服的人,在街上可威风了,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也问过自己娘亲,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好衣服,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大人物,娘亲说等他长大了就行,他想,长大了他一定要给娘亲买一间最好的房子,要娘亲再也不用天天熬夜织东西了。

    陈言听到的,再度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柔声道:

    “等你长大了,会变成一个大人物的……”

    “谢谢哥哥,谢谢叔叔!”

    小孩道谢,陈言连忙转身就走,他觉得再不走就要出事情,看着周子诚越发黑的脸,心里暗感不妙,他不会就这么得罪导演了吧?他只是想和导演开个小玩笑,谁知道真的就童言无忌呗?他觉得先试探试探导演生气了没有,于是开口询问道:

    “子诚,我的糖葫芦刚刚送给了那个小孩,可以再给我买一串吗?”

    周子诚正想伸手去拿钱袋,想了想刚刚陈言逗他,他就心里不爽,道:

    “财政紧张,不予批准。”

    陈言心里暗自腹诽,什么财政紧张,明明就是小心眼!开个小玩笑怎么了!听到这话,衍川开口了:

    “你不会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周子诚一脚踹过去,没好气道:

    “我才不和某些人一样……”

    “那你这脸色?”

    “滚!”

    “哈哈哈哈!”

    三人在欢声笑语中,来到了许浩的另一处宅邸,陈言之前没来过,但是许浩却告诉了他位置,陈言又告诉了周子诚,今天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子诚,这是什么?”

    周子诚示意他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玉佩一样的东西。

    随即周子诚拉着陈言,来到墙边,按动了玉佩的一角,随即玉佩中有一道光发出来,投影到墙壁上。

    ???

    陈言满脸疑惑,这玉佩,确定不是一个投影仪吗?真的不会出戏吗?他只能弱弱的询问道:

    “子诚,这玩意,真的不会出戏吗?”

    周子诚早料到陈言会这么问,随即解释道:

    “你也知道,我们这是架空历史,也是修仙王朝,有个留影石,不过分吧?”

    陈言无语,心里忍不住腹诽道,真不愧是导演,想怎么圆场就怎么圆场,不过导演说修仙王朝,他也没看到什么仙人啊?难道要像许浩故事里说的那样,去庙里拜?

    陈言猛的一拍脑袋,这两天拍摄要他有些入戏了,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拍戏,他刚刚下意识还以为自己真的穿越了呢!

    陈言看着投影仪投影出来的东西,秒懂,原来许浩留给他们的,是他记录下来的一些官员的暴行和贪污的证据。

    看完所有的,陈言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自己在拍戏,可投影里放的东西,却让他难以释怀,就好像观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一个无恶不赦的大坏人,就希望他早点死掉一样。

    里面记录了一个官员,钟爱马匹,有一天正牵着自己心爱的小马驹溜达,因为心爱的小马驹被一个路过的老百姓无意间惊吓到了,便要手下家奴将老百姓拖到了小巷里,活活鞭打死了。

    同样是这个官员,家里已经纳了二十几门小妾,却偏偏还要娶,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别人不嫁,他就强行将那户人家全关押在牢房里,接下来的是一段文字:

    “强暴了那个女子扬长而去,随后是衙役,接连上了好几个,女子不堪受辱,自尽于牢中,女子家人皆被发配边疆。”

    中间的过程省略了,但是看不到内容,但是陈言依旧是气的咬牙切齿。

    还有一段,这次倒是没有什么老百姓受苦受难,倒是在一处莺燕场所,还是同一个官员,他吩咐下人,将一整个箱子递给另一个官员,接过箱子的官员掂量了一下箱子的重量,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打开,陈言感觉里面金灿灿的黄金可以透过投影晃吓他的眼睛。

    诸此事件,还有很多。

    周子诚解惑道:

    “这里面记录的,应该就是冯尕贪污受贿,打点关系,欺压百姓的证据。”

    此外,盒子里除了这枚玉佩,还有一封信件:

    “将来无论是谁,看到的这封信,想必是和我一样志同道合的人吧?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打开了这个盒子,不过这个盒子打开,就意味着终于到了和他们决一生死的时候了,我等苦心谋划二十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盒子里的玉佩,是我多年前费劲心思弄来的留影石,里面有我等冒死记录下来的二十几名官员贪污受贿的消息,还望善用,愿君凯旋,大获全胜。”

    陈言不由的想起来昨天夜里许浩对他说过的话:

    “殿下,下官奉劝一句,切莫因为动了这些人渣败类而会导致动摇南陈根基而心软,现如今的南陈,早已经千疮百孔,内忧外患,如若不根除内忧,不等外患,南陈就已经亡了……,还望殿下,能救一救这南陈……。”

    陈言知道,他做不到,他只是一个小演员,但是他想做,周子诚看出了陈言的异样,温柔的询问道:

    “怎么了,阿言?”

    陈言摇了摇头,道:

    “我饿了……”

    他不是真的想吃东西,而是吃饱了好干活,他想趁早解决完着一些事情,好给这南陈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演戏,但现如今,他觉得入戏也挺好的,感受人生百态。

    三个人坐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吃着馄饨,吃着吃着,周子诚突然开口问陈言:

    “你怎么看许浩?”

    陈言停下筷子,囫囵吞枣的将嘴里还未来得及嚼碎的馄饨吞下,沉思片刻道:

    “不知道怎么说,但为官这么多年能够分文不贪,最起码可以说是正直,坦率,清廉吧……”

    周子诚点了点头,又接着问:

    “那你觉得元户昌这个人怎么样?”

    陈言感觉元户昌这个老人家给他的感觉还不错,和蔼,稳重,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而且起码元户昌对待他的门生,还是可以的,宁愿冒风险,也要保下许浩,于是陈言实话实说,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周子诚,周子诚听后冷笑,道:

    “不,稍后你就知晓了……”

    三人吃完,东西也取到了,随即准备打道回府,陈言居然在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了狗娃,狗娃还在远处,身边还有几个同龄的孩子,几个人一块打闹,远远的狗娃也瞧到了陈言,连忙拍了拍身边的同伴,陈言心里暗道不好:

    “这几个娃不会是要我给他们买糖葫芦吧?我没钱啊!”

    陈言多虑了,只见几个娃远远的站成一排,朝着陈言招手,面露微笑,大声道:

    “谢谢大哥哥!”

    声音很快淹没在了热闹的街道里,陈言却心里一暖,自己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让几个孩子这么开心,他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洋溢着笑容,走路的步伐也欢快了许多,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走了回去。

    回到王府,三人在庭院内坐下,不一会,有人进来,看衣着打扮,陈言觉得,像是一个探子,他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虽然他知道是在拍剧,但是探子没有必要穿的这么明显吧?有谁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还带着一个大草帽遮住脑袋的?

    只见探子看了一眼周子诚,见周子诚点头示意,顾不得气喘吁吁,随即跪下道:

    “拜见言王殿下,许浩已越狱……”

    陈言震惊,他还想着看能不能帮一把许浩,要他免受牢狱之灾,却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越狱了?话说他越狱是为了什么?陈言觉得可能是因为大理寺监牢里条件太差,待不下去了吧……

    周子诚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感到一丝的诧异,反倒是点了点头,道:

    “接着说,人找到了吗?”

    那探子点头,回复道:

    “找到了,于一刻前,穿着官服,于正德门城墙上一跃而下。”

    陈言愣住了,没搞懂,昨天虽然说昨天许浩就有些颓废,但不至于求死吧?是被剧情杀了?剧组在给他们提高难度吗?人证都死了,又该怎么翻案?他们还怎么定冯尕的罪?

    就在这时,周子诚倒是笑了出来,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吩咐下去,将消息传播,务必要家家户户都知晓……”

    陈言不解,问道:

    “许浩死了,我们还怎么继续下去……”

    他当然知道是“假死”,毕竟只是拍戏,怎么可能真的死个人给他们看,只不过他担心自己的主线任务反腐就要完不成了,按照电视剧里的惯例,没有人证,此时最后会不了了之的。

    周子诚却摇头,道:

    “你觉得,光凭一个许浩,我们怎么清除左珩手底下的那些贪官污吏?”

    陈言这两天想了很多,他说出了自己目前的想法:

    “当然是拿着那个留影石,带上许浩,公堂对簿啊!我这么大一个官,只要证据够了,还怕订不了罪?”

    周子诚摇头道:

    “没有用的,最多,我们就拉一个冯尕下水,可整个南陈,除去了一个冯尕,还会有张尕,李尕,此类人永远是生生不息,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将一个人拉下马,而是彻底的将南陈的官场清洗……”

    陈言听的一头雾水,他在想,这不会才是他的主线故事吧?不是什么化身探案小能手,抓几个贪官污吏,而是洗牌整个南陈黑暗的官场,他瞬间感觉头疼,没有剧本的戏拍起来确实有意思,但是此时知识储备不够的他却有些头疼,不过好在,有个导演在边上给他兜底,他不由的看向周子诚,等待他的下文。

    周子诚没有直接说,反倒是学起来元户昌,泡起了茶,一边泡茶,一边说道:

    “清洗整个南陈,光靠我们几个也是不够的,哪怕再加上十个许浩,也不够。”

    陈言疑惑,问道:

    “那加上谁够?”

    “加上整个南陈的民心,就够了……”

    周子诚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似乎对一切早已经尽在把握,陈言却还是不懂,追问到:

    “怎么才能得到整个南陈的民心?”

    这时,周子诚摆了摆手,朝着先前来汇报情况的那个人说:

    “和我们的言王殿下讲述一下,一刻前正德门发生了什么……”

    “是……”

    探子将昨夜大理寺发生的事情和今日正德门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昨夜大理寺着火,重犯许浩不知所踪,大理寺方面为了不被圣上知晓此事,将消息强行压了下去,对外宣称是厨房着火,火势并未蔓延,当天夜晚就秘密对许多地方进行搜查,主要搜查的对象就是南陈那些许浩的同党,不过奇怪的是,许浩的同僚基本上都在家中睡觉,对此时并不知晓,反倒是搜寻几户冯尕的同僚时,发现有几位官员不见了。

    大理寺认为可能是许浩连夜去找他们寻仇了,可是现场并未发现有打斗痕迹与血迹,知道今日正德门,就在陈言几人拿到“留影石”回到王府的那一刻,消失了一夜的许浩以及那几位官员出现了,站在正德门上,并肩看着城墙下的百姓,城墙是巡逻的官员,早已经不知所踪。

    只见当时的许浩哈哈大笑,朝着正北方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看向那几位官员,道:

    “诸位,可愿与我共赴黄泉?换来这南陈一个朗朗乾坤?”

    其余几位皆是大笑,有人回应道:

    “有何不敢?”

    许浩点了点头,最先站上城垛,张开双手,沉声道:

    “我许浩,相信殿下,所以,就由我许某,由我这些同僚,来做殿下的杀人的第一把刀!”

    “我颜中利,愿殿下能为我等做主,救南陈百姓于水火之中!”

    “戴抒怀,愿殿下……”

    随即七人纵身一跃,从正德门最顶上跳下,周围百姓早已经被城墙值巡的官兵疏散,远远的看着,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具尸体以及满地的鲜血。

    陈言听的目瞪口呆,他好像明白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激起南陈百姓心中的那一把火,只有这样子,南陈才会有救,只是他还有一个地方没懂,为什么会有冯尕的同僚,而不是许浩的同僚,他只能去问周子诚,听完陈言的问题,周子诚耐心的给他解释:

    “如果说许浩是站在明处的那个人,那么颜中利和戴抒怀等人就是站在暗处的人,陈言在南陈百姓口中的声誉很好,由他带头,南陈百姓的民愤很快就会被激起,而剩下的颜中利和戴抒怀等人就是收集证据,好在合适的契机,讲这些证据摆上台面来,你就是最好的契机……”

    “可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我觉得我做不到诶……”

    陈言有些丧气,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虽然只是在拍戏,但是他不想辜负了前辈们的努力,他那一句话,其实不全是在说他对推翻南陈黑暗政治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怕自己演不好,演砸了,刚来的时候他是为了钱,生怕出了一点差错,可现在,他是真的有些代入了,他害怕自己毁了前辈们想努力表达的东西。

    周子诚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陈言的脑袋,笑道:

    “我们阿言可是很厉害的,放心吧,有我陪着你呢!相信你自己……”

    陈言心里不由一暖,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想通了,哪怕自己不是最好的演员,也要竭尽全力,将属于自己的戏份演好。

    “唉……”

    周子诚叹了口气,随即接着说道:

    “走吧,有人等我们很久啦……”

    陈言摸不着头脑,疑惑道:

    “谁呀?”

    “元户昌……”

    陈言其实是有些不想去见元户昌的,他有些害怕元户昌会责怪自己,自己没有救下他的门生,可真正来到元府,进入,元户昌见面的第一句,却不是责怪他,而是还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坐在那里泡茶,只不过原先沉稳的手此刻却有略微的颤抖,见陈言等人来了,还是那一句:

    “老夫病体残躯,就不给言王殿下行礼了……”

    陈言几人坐下,久久相对无言。

    待时辰过去小半刻,元户昌才用颤抖的声音,苦笑道:

    “本以为老夫那门生死了,这么多年的布局,元党终于有了翻身之时,老夫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周先生,还望解惑……”

    周子诚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元户昌,才缓缓道:

    “在你心里,许浩应该是给予重望了的吧?如若不是他受到丁秋洁的影响,一心只想整顿南陈官场,他将来未必不能接替你的位置,元党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时日。”

    元户昌点了点头,惆怅道:

    “那一年,老夫我第一次听说他的事迹,只觉得他是个莽夫,但又因为衙役是左党管的,他杀了那几个衙役,肯定是得罪了左党,就想留这当一个暗线,将来能利用得上,却没想,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老夫就被他眼神里的光吸引了,那是南陈很多人的眼中都没有的,是一种火光,是一种想烧尽天下污秽的火光,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南陈黑暗的官场,但那个丁家小丫头的死却将他心里的火光勾了出来,对他来说,是一大悲事,对我等来说,却是一大幸事。”

    周子诚没有接话,只听元户昌接着一个人絮絮叨叨:

    “老夫后来想,要不把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吧?想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一路提拔他,只可惜那小子,偏偏说什么心中已再无儿女情长,一心只为国为民,老夫就知道,那小子还没有走出去,老夫就遂了他的愿,助他一臂之力,包括给你们转述他的事情,助他越狱,都是老夫一手安排的……”

    此话说完,元户昌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却有一丝泪痕划过,手越来越抖,声音也越发颤抖,接着说道:

    “他的死,能换来元党的崛起,前日他来这里,老夫也给过他选择,老夫问他,是愿意接着将未成的大事完成还是愿意接任老夫的位置,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那时老夫就知道,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陈言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行将木就的老人安排的,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这也是许浩的选择。

    良久,房间内都寂静无声,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良久,陈言站起身来,打破了许久的宁静,他深深的朝北方鞠躬,那是许浩以及他的七位同僚身死的地方,他突然意识到,许浩那一拜,是朝着他拜的,可除了许浩,有很多人他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场戏开拍这么久,似乎只有别人给他行礼,就连皇帝都特许他见面不拜,可是今日,他发自内心的想朝这位读书人表达自己心里的敬意。

    每一个时代都有罪恶,有时候繁华会掩盖大多数罪恶,只不过在罪恶中总会有人不愿同流合污,他们会用自己的生命,在黑暗中发出一点点光亮,再用这些光亮点起星星之火,总有一天,黑暗会被这些星星之火燃烧殆尽,一个美好的时代总会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