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rou
程言之所以能够意识到徐州杰可能是鬼假扮的，是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很容易就会被大家所忽视的一点。 他在住进这所旅馆的第一晚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错，那就是…… 烟味。 在刚到桥乡旅馆的那天下午，程言可是看见徐州杰至少连连吸了五、六根烟。由此可见，徐州杰绝对是一个烟瘾很大的人。而且程言从对方手指间明显的烟熏痕迹可以看出，徐州杰绝对是一个老烟民了。 然而…… 自从发现戴维死后的那一刻起…… 程言，就再也没有看见徐州杰有抽过一根烟！ 这对于一个隔一会不吸烟就会感到全身不舒服的老烟民来说，无疑是极为反常的。 而且，程言知道，心里越焦虑的烟民，越想吸烟。 不仅如此，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程言还特意装作无意间靠近过对方的身体，却没有闻到一丝烟味。 这，令程言渐渐对徐州杰起了疑心。 但，他却不敢完全肯定。 毕竟，也有人会在太过于紧张的情况下，下意识的忽略掉了自身的感受。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属于‘可能’的范畴之内。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程言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徐州杰的一举一动。 而没过多久，程言便又发现了一个疑点。 为什么…… 每次有人出事的时候，总会存在徐州杰的影子？ 谢湘死时，是徐州杰陪着她上楼的。然而谢湘出事了，他这个本该遭到鬼重点‘照顾’的资深者却没事。 这也就罢了，但朱权消失的时候，程言却‘恰巧’碰见正下楼去想要通知其他人的徐州杰。 而戴维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出事的，当时谁也不在他的身边。所以即便徐州杰趁着所有人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悄悄到戴维房间把他给杀死，没有看见这一幕的其他人也无从得证。 这些，也发生的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偶然。但……偶然太多，便是必然！ 如果徐州杰是鬼假扮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是令程言对徐州杰的怀疑加大的原因所在。 在周围环境突然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一个烟民的反应会是怎样的？ 这个烟民绝对会马上拿出自己身上的打火机，接着毫不犹豫的摁燃。 哪怕他的身上有比之更好的手电筒，他也会这么做。 然而，徐州杰却是不假思索地拿出手电筒来。 这种下意识行为的反常，在程言看来，就是最大的疑点！ 哪怕前面两点加起来，也没有这最后一点可疑。 这一连串的疑点下来，才使得程言写出‘徐州杰是鬼’的纸条。而他之所以选择把纸条给了方依这个17岁的小女孩，而不是方俊强这个男性，是因为程言在这几天的观察中发现，方依虽然年纪最小，但却有着不下于自己的冷静。 不过，程言没有想到，也不知道的是，他递纸条给方依的动作虽然隐蔽，但却是被鬼通过他们头顶上的灯泡看的一清二楚。于是鬼便将计就计的把纸条的内容给稍作修改，轻松的就把事实引向了另一条岔路，让方依误以为方俊强才是鬼。 这一误解，却是令她最终走向了深渊。 当然，这些，都是程言不知情的。如果早就知道的话，他或许就不会把纸条递给方依了。就算递，也不会选择在有镜子或镜子类似物的环境里。 但，一切既然已经发生，就无法挽回了。 而以上所有的疑点，虽然令程言心里对徐州杰的警惕和怀疑达到了最高，但却无法下定结论。 无数的偶然加在一起或许可以构造成一个必然；但无数的疑点加在一起，在没有证据证明的情况下，怎么也无法变为事实！ 所以，哪怕再怎么怀疑，程言也不敢一口咬定。而之所以会在纸条上写出‘徐州杰是鬼’那种肯定的句子，也只是因为他想要方依重视这个问题罢了。 因此，程言一直在心中留了一丝侥幸。 但，此时此刻…… 程言却是可以对这一结论下肯定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证据了。 不…… 或许，用‘看见’两字来形容，更为贴切一些…… “呕——” 一片漆黑的厨房内，程言手扶着墙，弓着腰不停的呕吐着，但除了一些酸水之外，其他的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呕吐。 那势头，仿佛要把隔天的饭菜都吐出来似的。 而实际上，程言也是这么想的。但已经消化排泄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得出来？ 这，实在是因为刚刚手电筒亮起的那一霎那，所暴露在程言眼前的东西，也太过于令人反胃，太过于恶心了一些。 并非是因为那颗人头本身。比那颗人头更为血腥，更为恐怖的东西程言都见过。虽然说不上不会害怕和恐惧，但勉强保持冷静，他至少还是做得到的。如此不济，还不至于。 真正令他表现得如此不堪的是，这颗人头背后所隐藏的一个真相。 虽然血迹斑斑，腐烂不堪。但，从轮廓中，程言还是能够清晰的认出来这颗人头的主人是谁。 没错，就是徐州杰。 这颗人头，是徐州杰的。 然而…… 程言在厨房里看见了这颗人头，却并没有发现徐州杰的身体部分。 只是在砧板上，看见了一堆夹杂着内脏的碎rou，同样散发着阵阵刺鼻的腐臭。 在那一瞬间，睿智如他，立即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恶心，令他跑到墙角，不停的呕吐起来。 原来…… 这几天，他们吃入口中的rou，是这么来的…… 难怪程言一直觉得rou的味道有点怪怪的，不像是猪rou。他当时只以为是rou放久了，不够新鲜才会如此。现在想来，那根本就不是猪rou，而是人rou！ 那个鬼，居然把人rou给他们吃！ 意识到这一点，作为一个正常人，谁能忍得住不吐？ 无关恐惧和害怕，只是纯粹的恶心和反胃。 不过与此同时，程言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在看到这颗人头的时候，他便明白，既然徐州杰的尸体在厨房里，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死了好几天的样子，那么外面那个一直和他们呆在一起的‘徐州杰’，无疑是鬼假扮的没错了。 这一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而既然徐州杰确实是如他猜想的那样，早早的就被鬼给杀害替换掉了的话。那么，先前困扰他的一个问题，自然便迎刃而解了。 他之所以脑中会空缺了一天的记忆…… 应该不是他空缺了，应该是……他根本就没有那一天的记忆！ 因为那一天…… 他一直在睡觉！ 是的，睡觉。 那个时候，程言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一向生活规律很正常，就算是熬夜，最迟也会在第二天中午之前便醒来。 而那天，他却足足睡了十个钟头！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现在想来，程言意识到，他应该不是睡了十个钟头，而是…… 三十四个钟头！ 也就是一天零十个小时。 只有这个可能了。 而这样看来的话，那天早上，‘徐州杰’递给他喝的热水里面，想必是加入了不少的安眠药。 当时他并未怀疑这一点，现在既然证实了徐州杰其实早就被鬼给替代了的话，那么十有八九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不过，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方俊强也要跟着那个鬼一起，欺骗他？ 这……这没道理的啊？ 程言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算了，先放在一边吧。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这么想着，程言同时也没有忘记此时生死难测的场合。吐了一会儿后，他咬着牙使劲的咽了几下口水，一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心绪。良久过后，终于止住呕吐，抬起头来。 他面色苍白，身体因长时间的胃部肌rou反复收缩而有些虚弱无力。然而，今天这事，却是给程言的心里留下了重重的阴影，无法消磨。 不过程言也不在意了，自从被诅咒之后，他心里的阴影还少吗？ 程言长吁了一口气，恰在这时便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吐完了？” 程言轻轻点了点头，苦笑着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恩，已经好多了。”语毕，再次打开手电筒，照亮了他的身周。转头看去，只见皮凯正蹲在一边，眯着眼睛看着他。 刚才，正是皮凯捂住了他的嘴巴，令他本将要发出的嘶喊又咽了回去。因此，对于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程言还是十分感激的。 这两次的事情，让程言明白，皮凯应该是属于那种面冷心热的人。 “做好准备……十二点，快到了。” 闻言，程言再次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11点06分。 还有…… 54分钟。 见时间还有很长，程言想了想，走到皮凯身旁坐下，接着关掉了手电筒。 气氛沉默了一会，程言突然问道：“皮先生，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说出这句话，却是因为程言想到了皮凯之前对自己的提醒。 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句话，当时程言还不太明白。但现在想来，不就是在提醒他，有鬼混在他们之中吗？ 黑暗中一阵衣服摩擦的轻响，虽然程言看不见，但却感觉得到对方似乎正扭过头来看着他。 阴沉的话语传来：“我的任务……和你们的不同。”说到这里，皮凯便闭口不语。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程言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在第一次执行恐怖指令时，那位教导他的资深者便有说过，并不是每次恐怖指令，所有人的任务，都是相同的。 然而，前两次的恐怖指令，程言却是并未遇见这样的情况，令他一时间有些忽略了。此时皮凯提起，这才恍然惊醒。 那么，对方不与自己等人接触，应该也是任务的限制了。 而皮凯不完全说出来，应该也是因此。他……恐怕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说了，就是死。 早前听说任务有时会千奇百怪，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程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一点后，也是低头不再言语。 他突然想起了除了自己和皮凯以外，仅存的方俊强和方依两人。不知道方依有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带着方俊强一起，离开徐州杰，也就是那个鬼的身边呢？ 希望如此吧。 但，程言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只要有点头脑，都知道应该下楼来。但……停电这么久，程言却为什么没有听见门外的一楼大厅，传来丝毫的动静？ 心底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想来，这两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程言的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的愧疚。他能帮的，都已经尽力了。在这种危机的环境下，他自身都难保，能够帮助他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他们是死是活，程言也管不了了。 而且，就算帮了这一次，让他们活下去了。但……下一次的恐怖指令呢？ 所以，程言深深地明白，想要真正意义上的活下去，还是必须得靠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