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中之夜
寒灯节，每年的二月二。这天夜里，皇城都会举行宫灯会展，手绘宫灯齐聚东西南北城门之下，让那些爱灯之人高价买下。 皇城的夜晚很美，这一夜，下起了雪却不觉寒冷，云府上下也是一片张灯结彩，除了一个院子，冷清幽暗，毫无一丝生气。 这里是被休弃的准皇妃院子，大概是觉得现在的她正在房间里以泪洗面，所以人们便自动忽略了她的存在。 一颗废掉的棋子要来何用？不久便会想不开而上吊自杀了吧！若是换做是别的女子早就在被人糟蹋了之后就自行了断，就只有七小姐厚着脸皮活到了今天，丫鬟们大都这么说。 东，永华门。 云陌一身黑袍走在这繁华之地，人虽多，但她的身影却与这里格格不入。本该是风华绝代的人儿此时看上去十分落寞，遗世独立。 在她一旁的男子看着她，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他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但要成为一名炼药师必须要有一上好的药鼎才行，听府上的人说裴岂天府上倒是有一鼎绝世珍宝乾龙紫鼎，奈何如今被人逼着下跪退了婚，心情不好也是应该。 见身边的白璃正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云陌不禁停下了脚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所想。” “子非吾焉知吾之所想？”云陌挑眉，这货莫不是以为她因为被人退婚在伤心？嗤！让他失望了。 “明天和为师去市集买些炼药所需的材料。” “等我拿到那鼎。”云陌双眸微眯淡淡出声。 她确是拜了白璃为师，就在她被逼得下跪的那一刻，他醒了，站在了她的面前冷冷看着。表面上她是妥协，实际上她却是在拜师，她要成为一个顶级炼药师！而白璃就是最好的老师。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温文如玉的声音这时在耳边响起，云陌回过神来，转身对上那双曾经让自己惊艳过的紫瞳。 男子愣了会，笑容更是灿烂，那水晶似的双眸发出异样的光彩，“姑娘，真的是你啊！”云陌沉浸在那般笑容之中，如冬日之心，暖了心。 裴君白，三个月前大雪之中赠衣的男子，他还是那件白色貂绒大衣，见到云陌倒是十分高兴，又道：“姑娘，那晚回家了吧？” “嗯。”云陌回了一声，见他看着自己便又道：“云陌，名字。” 裴君白听罢笑开，弯下腰来，白皙如玉的手为她抖落黑袍上的积雪，“虽说雪不大，可出门也总得带把伞，不然会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愣愣地看着那美得不像话的双手在自己身上动作着，可以说是占便宜么？ “来，拿着。”裴君白将纸伞递到她的手中，这是一把红色的伞，上面印着几朵兰花，说不出的淡雅。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雪已停，裴君白见此，绝美的脸上溢出笑容，绝世的笑惊艳多少路人的心。 天澜有宝，龙凤双塔，天澜有佳人，却不是女人，七殿下裴君白，风华绝代堪称第一。这个传言是在身边一小丫头口中所说出的，云陌也没多少在意。 可如今，她心下叹道：世人果不欺吾！ “诶呀！忘记买糖果了，”裴君白忽然记起这事来，回头看向云陌笑道，“阿陌喜欢吃什么？我们去买，寒灯节必须买甜的才好！” 云陌无言，忽觉手上一暖，才觉自己被他拉住，往前方的路摊走去。 “好凉啊！你怎么可以穿这么少？”裴君白语气无奈，又扯了下她身上的衣袍，自语道：“这衣袍也不薄，挺软。” “……”云陌脑中有些空白，任由他拉着自己在这灯火阑珊的街上走着…… 街上，有许多商贩，卖糖葫芦的，糖人的，面具小吃都有。云陌这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古代的东西。 “来，拿着。”男子又递给她一串称为“糖”的东西，样子倒像是只……什么妖兽这是？ “用糖浇出的小东西，”裴君白解释道，“你可以尝一下，很好吃。” 糖……云陌盯着手中的糖，可以吃的？于是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一阵甜到腻的味让她愣了一会，香甜的感觉让人好像睡。 “啊！还有面具。”少年拉着少女在街上逛着，那少女时不时低头嚼着手中的糖葫芦，雪的世界里，那一抹黑色随着白色飘零…… “喏！”少年将一只猫的银色面具为少女戴上，自己则戴上了狐狸的面具。 “为什么要戴这个？”云陌不太明白面具意味着什么。 裴君白面具中那双妖瞳深邃如渊，只听他淡淡开口：“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面具，无论是神，人或是魔。” “……那么，人魔谁是谁非？何必加层面具？” “世人都说魔心丑恶，该诛之。”少年望着天际，声音如那天外之音般沧桑，空聆，“可世人又怎知，就算是神，人，那样华丽的面容之下，隐藏的心，比魔来得更加丑陋。” 云陌听罢愣了一会，许久才缓缓出声，“你若是魔，也必定是的结合。” 裴君白怔了下，侧头看着她，也笑出了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魔，世人所不齿，魔做了恶事，也是恶上加恶，若是人做了恶事，必为众神所责，世人所指，万劫不复，哪怕，那个人，根本不知道错在哪。” 云陌的心漏了一拍，傻傻地看着身前的男子，沉默下来。手上的糖葫芦已吃完，少年又塞了一块桂花糕给她。 “想什么呢，这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阿陌想太多也无用，我们既不是神亦不是魔。” 黄色的糕点，香甜入味，令少女舔舔红唇，少年见此，满心欢喜牵着她步入人群之中…… 倘若有一天，我似魔非魔，是人非人，你，可还会记得永华街的那场雪？那个是真是幻的城中之夜？ “你喜欢他。”此时脑海便是传来一道很煞风景的话语，白璃淡淡的话语中毫无波澜。 “怎了？”见她停了下来裴君白缓缓取下了戴着的面具，看向一旁忽然止步的女子。 云陌却是抬头看向了天际，许久，缓缓出声：“我得走了。” “那我送……”听她要走，裴君白心中不舍但也点头。 “不必。”挣开了他的手，云陌淡淡开口：“今晚，多谢！”话落便也离去直到消失于人群之中，背影竟显得有些仓促。 裴君白看着眼前那人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哦”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蓦然回首，那人儿便也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