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困兽
鬼哥生平这是第一次与人近身搏命,颈间也中了一记锁喉手,现出三道血痕。虽然一股作气,将对手击败,可是反而有些心念慌乱。 只是看着瓦图那血rou模糊,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手臂。直到两个胡人武士在拔都命令下,抢上去将其抬走,鬼哥才缓缓回过神来。 拔都一被伍帮主阻住,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他没有继续驰向鬼哥,而是反而向伍老帮主奔去。 此时双方早乱战成一处,一众西域高手个个剽悍异常,大河帮群雄一交手便纷纷受伤。若非有伍老帮主在,恐怕几息的功夫就会溃败下去。 拔都一到,立时身如鬼魅,上前的两名大河帮帮众瞬时被他击毙。伍老帮主本就有伤,此时见拔都直冲他而来,虽是怒发冲冠,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人闪电般交手数招,便又被拔都将前胸抓伤,鲜血迸流。 拔都趁他脚步虚浮,正要施展杀手,直向喉间一爪探出,去时只听得耳际风声。连忙变招,向身侧扫去。却是两只小酒坛立时被他抓得稀烂,随即便有一个拳头向他前心打来。拔都冷哼一声,与来人斗在一处。 此人并非鬼哥,而是一个极为面生的红衣青年,虽然英俊高挺,却醉醺醺的总是站不直。只见这青年满身酒气,跌跌撞撞,拳法稀奇古怪,一时竟连拔都也闹了个手忙脚乱。但也察觉出这青年拳法虽奇,然而内力却属平常。寻个机会,猛然间与他对上一掌。 这青年立做不敌,撤掌之下,面现殷红。拔都刚要抢上,却见这青年似噗的一声,向拔都喷来。拔都还在纳闷,这一掌虽然占了点便宜,却也未必能打得他吐血。 双袖一遮掩,随即闻到袖上传来浓烈的酒气,这才发觉是一口酒水。撤步后退间,只见这青年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火槢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此时众胡人武士已经将大河帮帮众打的满地找牙,若非鬼哥及时赶到,恐怕能活命的没几个,此时大部都带伤。拔都一停手,胡人武士也聚拢一处,双方一时间又陷入对峙之局。 拔都喝道:“来者可是酒公子沈醉?鹰王对阁下早有闻名,欲请阁下到府做客。” 这红衣青年不知从何处又提了一坛酒来,径自往嘴里灌去,嘿嘿一笑,懒洋洋道:“不问酒名问姓名,胡儿难解琼浆妙。生平只恨无知己,哪有闲情训尔曹?” 拔都虽然对中原诗文不大熟悉,却也能听懂如此浅显的蔑视之意,刚欲发作,却又听得楼梯处脚步声响。 “好句,好句。可笑世人生来醉,至死方知何处家。逢君共愿逍遥乐,同数孟浪井中蛙。”一个面目清俊的黑衣青年,击节踏上花厅,正是罗直意。 “罗兄果然名不虚传。”沈醉哈哈一笑,将酒坛直向鬼哥抛去,笑道:“这位仁兄,该你了!” 鬼哥一把抓住坛边,却是没敢答话,只能举坛狂饮。他击败瓦图那之后,其人凄厉的形象总在眼前挥之不去,到此仍心神不宁,正该喝酒压惊。只是这坛中还余大半,足有六七斤,他这一口气之下,竟然喝了个干净。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吃惊。 鬼哥却只觉酒劲上涌,将坛子重重摔在脚下。向拔都一指,大喝道:“揍他!” 鬼哥如同一头疯虎般,直冲入一众胡人武士中间。这七个胡人武士虽都向来以悍勇著称,但遇上这么个疯子,一时还真不太适应。这坛陈酿酒性颇烈。 鬼哥纵然已是炼气之士,一口气喝下这么多,也有些酒意上涌。是以这一番出手,不再瞻前顾后,心念清静简单了许多,可掌法上的威力却是大增。 罗直意等人见鬼哥如此神勇,敢以空手入白刃,在七八口利刀间如鬼魅般闪动,钦佩之中却也不免大为担心,就连沈醉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惊讶。不过他们可不知道,鬼哥早已经备好了护身符,就算当真败落,也没什么危险。 他之所以这么做,实是要借实战之机,苦练武功。但这几个胡人武士虽然武功不弱,对鬼哥却并无威胁,他身体中被种下的真气也就无法被激发。众胡人联手围攻之势,鬼哥十数招无法破去,看情形反而有些显得不妙。 罗沈二人见状,齐齐腾身而起,加入战团。拔都先前自恃身份,但此时却也不再客气,迅速与鬼哥等人混战在一起。 罗直意沈醉都是成名数年的青年高手,经验极为丰富,武功更胜鬼哥。若非对方有拔都的存在,这七八个胡人武士恐怕会迅速被三人放倒。最先是沈醉企图缠住拔都,好让二人有时间击败胡人武士。但拔都并不上当,反而出手又将罗直意缠住。 鬼哥眼见罗沈二人与拔都,仍不过斗了个旗鼓相当,也知道一时间恐怕分不出胜负。不过鬼哥眼珠一转,立时寻个缝隙展开身法,径直向拔都扑去。拔都正被罗沈急攻,眼见鬼哥的扑了出来,竟是腾身而起,轻飘飘的越过二人,直向鬼哥迎去。 呯!鬼哥与拔都各中对方一拳,齐齐跌落在地。拔都满以为自己内力比鬼哥强的多,这一拳非取他性命不可。岂料这一拳打在对方身上,如同击在水中,只不过打起一个水花。反而对方这一拳打得他胸肋剧痛,气血翻腾。 鬼哥此时已被锻成了无垢阳骨,体内又遍生木灵纤丝,即便不用护身符,想伤他也非易事。莫说是一拳,便是寻常刀剑,恐怕也只能伤他皮rou,万不可能伤及筋骨。下落时以‘定岳式’稳住身形,自然的将对方拳劲化去,气息略一窒便已畅通。 “我来对付他!”鬼哥大喝之中,奋勇前奔,刚劲的拳风迫得拔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罗沈二人也不争辩,立时回身迎上直追鬼哥而至的胡人武士。
拔都的武功真的很高,这一点鬼哥非常清楚。他最得意的鹰爪功一施展开来,鬼哥就偶尔能感觉到xue窍中隐约的跳动了。 但现在的鬼哥,已经完全能跟上这些跳动的节奏了。这些跳动,没有一次是无用的乱跳,而其实是一种精巧的指引。 施展哪一种姿态,真气如何变化行走,内劲何时迸发,虚实相生,阴阳互藏,无始无终,包罗万象。环环相扣丝丝牵引之下,鬼哥这一番将完整的菩提掌运用出来,方才对了风的境界有所觑及。 若单说鬼哥体内所种真法,便足以证明了风将内力运用已经出神入化。那么完整的菩提掌,则实是一种对力量的感悟,是所有力量都要遵循的法则。所以,就连药灵这般眼界,都要对其称赞不已。 拔都本来占尽上风,却迟迟奈何不得鬼哥,总是在将要得手之时,被对方忽施怪招,迫得手忙脚乱。而且似是忽然之间,鬼哥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拳掌中的刚劲茫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飘逸,令他琢磨不透。 在隐约之中,拔都似乎感觉到,面前这个无名小辈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像是在他拿练武一般。而且是越练越高兴,越打越厉害,未出二十招,便扳成了平手之势。是以拔都恼火之下,亦有些恐惧。 最后一个胡人武士连挡了罗直意三记铁骨扇,终是被一袖拂中了脸面,吐血飞跌。 拔都眼见三人都施施然向他走来,咬牙恨恨道:“好,你们的胆子确实够大,不过就凭你们三个,也拦不住我。” “再加上我呢?”另一个青年负手拾级走上,蓝衣皂摆,宝剑悬腰,竟也冲着拔都而来。 拔都双眼一眯道:“隐公子独孤帝心。很好,黎州五公子到了三位,我拔都也算有幸了。” 罗直意笑道:“你的耳朵不灵么?是黎州六公子到了四位,这位鬼公子闻兄思归的名号,一定要记住了。” 拔都眼见身陷绝境,反而大笑道:“能死在诸位之手,也不算丢人,只是可惜诸位中必有一人将为我陪葬。而其他人,就准备迎接鹰王的怒火吧。” 众人脸色一变时,欲要群起而攻之,鬼哥却忽然止住道:“杀你?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你回去告诉那个鹰王,我闻思归恭候大驾。”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一言九鼎之辈,听得鬼哥这么说,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想在拔都面前多说。只得依了鬼哥的话,让拔都带着残余离开。但拔都一走,众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伍老帮主在帮众护持之下,也是准备离开。经过众人面前,却忽然问道:“我老儿受了诸位的大恩,自然感激。可是闻贤侄,你大概还不知道鹰王是谁吧?” 在众人沉默之下,伍老爷子摇了摇头,长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