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为不孝之子
莺莺真的只要有个将军夫人的名分,然后吃得好、穿得好就够了吗?光弼不敢苟同:人毕竟不是动物啊。哪怕是养个小猫它也一样需要主人的宠爱呢。光进养的那只小猫不就经常跟光进撒娇吗?它要光进抱、要光进摸摸毛、要躺在光进的膝盖上睡觉……一只猫尚且如此需要爱,更何况是人呢? 这是一个没有解决之法的难题!他割舍不下子仪,可是这个世界不能容忍他跟子仪一起组建家庭,他必须找一个女人来作掩护。而他跟莺莺早已指腹为婚,他只能娶莺莺。他的父亲也说过:“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由得你喜欢不喜欢了?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莺莺这个媳妇儿你是娶定了。” 难道他只能辜负莺莺了吗?光弼知道:莺莺爱他!姑娘看他的眼神柔情似水,姑娘跟他相处的时候是那么体贴入微。她爱他,所以要嫁给他,而他娶她却只是拿她打掩护! 光弼纠结、痛苦,却又不得不在矛盾中违心地走下去。虽然他不是子仪,但他只能像子仪一样没心没肺,他已别无选择! 眼见光弼心事重重的,子仪就变着法子逗他,光弼却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短暂欢娱过后,光弼又匆匆的踏上了归家之路。子仪与他同行同宿了两天,他们离武威越来越近了。子仪想到光弼的家人也有可能出来接儿子,为避免被李楷洛抓到,他不得不恋恋不舍地跟光弼分开而行了。 结果子仪的担心根本就不存在,光弼一路奔到自家居住的那条街上都不曾遇到自己的家人。他的父母根本就没出门接他。 就要到家了!光弼松了口气,小贝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一下子跑得快了起来,飞一般地直奔到家门口。 站在自家家门口,光弼诧异起来:家中大门还紧紧闭着。这都到晌午了啊,大门为什么还没打开呢?难道家里人都出去了?那他们为什么没有锁门呢? 光弼满腹狐疑,伸手在其中一扇门上推了一下,没推开,门居然是栓着的。这是怎么回事?家里人难道还没起床?这好像不对啊,他们一家人都习惯起早床嘛。光弼惊疑不定,抬手拉着门上铜环重重敲了几下。 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不一会儿大门就开了。前来给光弼开门的人是母亲,光进也在后面小跑着奔了过来。小家伙看见哥哥,一下子兴奋起来,跑得也更快了,而且边跑边喊“哥哥”。 李夫人见到光弼,她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睛都湿润了,“光弼!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眼见母亲语气有点不对,光弼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光进跑到哥哥面前,张开小小的胳膊抱住他,道:“哥哥,你怎么一出去就是那么久啊?” 光弼在弟弟头上揉了一下,大步走进院子,边走边问道:“母亲,怎么你们大白天的还栓着门啊?” “别提了。”李夫人愁眉苦脸的道:“你去契丹还没几天,你父亲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天天求医问药的,拖了好多个月了,总不见好,而且还越来越重了。” “啊?”光弼大吃一惊,“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李夫人长叹一声,说:“昨夜半夜就醒了,一直咳。我给他熬了药,才喝了一半他就吐了,一碗药汁都洒地上了。我只好接着再熬……” 难道已经药石不进了?光弼顿时方寸大乱,甚至连母亲说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他飞一般地往父母卧室冲去,光弼还没到那卧室门前就听到父亲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光弼冲进门,直扑到床榻前,跪在榻上,哽咽道:“爹!” 李楷洛依然咳个不停,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光弼眼尖,他已看见父亲的盖被上有一点暗红。父亲咳血了! 光弼如被霹雳轰过,几乎什么意识也没有了。半晌之后,他才渐渐明白过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光弼声音颤抖着再叫了一声“爹”,就又无语凝噎了。 李楷洛总算停止了咳嗽,他急促地喘息着,好半天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老头儿抓住光弼的右手,勉强笑了一下,道:“回来了?” 光弼点了点头,一时眼泪流个不住。李楷洛叹道:“你都这么大了,这是哭什么呢?” 光弼说不出话来,李夫人也进了卧室,她从袖袋里摸出一条手绢,递给光弼,道:“光弼,别哭了。” 光弼接过手绢拼命擦眼泪,他不想让父亲看见他这么脆弱,可泪水就是止不住。 李楷洛抬手在儿子头上揉了一揉,安慰道:“别难过。我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倒急成这样了。” 父亲确实已经老了!虽然他说没什么大不了。可他的脸是那么的憔悴,皮包骨似的;额头的皱纹比以往更深了;双眼无神;嘴唇颜色黯淡;颈项间也是皱纹累累。 光弼望着变得衰老无比的父亲,心脏像被什么重重压着一样,一时几乎透不过气来。 李楷洛轻轻摩挲着儿子的手背,问道:“你岳父身体还好吧?” 光弼点头,哽咽道:“他挺硬朗的。” “健康就好啊。”李楷洛笑了起来,“他对你印象如何?还满意吗?有没有收下你送的聘礼?” “满意啊,才一见面我就把聘礼送出去了。”光弼勉强笑着安慰父亲,“他们已经把我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李楷洛高兴起来,道:“太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激动的,老头儿又咳嗽起来。光弼紧张地望着父亲,感觉是那么无能为力。
李楷洛咳了一会儿,总算停了下来,他有点气息不稳地吩咐道:“光弼,既然你岳父满意,那他应该已在准备嫁妆了,你现在赶紧去布置洞房吧,我想用不了多久,你的新娘子就要来了。” “什么?”光弼吃了一惊,“现在布置洞房?” 李楷洛道:“就是现在,赶紧忙去吧。” “爹!”光弼既困惑又担心:他才回来就要布置洞房了?而且父亲还病在床上呢。 李楷洛催促道:“我没事,老毛病而已,你别担心,去忙你的吧。” “真要这么急吗?”光弼迟疑道:“我们都没定好迎娶的日子,莺莺那边还什么准备也没有呢。而且您还在病中。” “日子早就定好了。他们应该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在信里跟他们说过的。”李楷洛笑道:“你赶紧准备去吧。” 光弼答应一声,有点麻木地站起身来,才一转过身去,他又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父亲。 李楷洛笑道:“光弼,别再犹豫了。你早就是大人了,一转眼就要成家了呢。” 光弼心头又酸又涩。父亲这样急着要他成家立业,恐怕是父亲已来日无多了吧? 仅仅四个月,父亲就病成这样了。都说忧伤脾悲伤肺,父亲的病情变得这么严重,会不会是被他和郭子仪给气了的呢?当父亲卧病在床的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还在外面偷偷跟郭子仪幽会! 光弼本就因为欺瞒父母而良心不安,再一想到父亲病成这样可能是因为他的不孝,他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虽然父亲还是那么的关心他,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慈祥。可越是这样,光弼就越难受,好像被千钧重担压着,几乎要窒息了。 一走出父亲的视线,光弼就觉浑身瘫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头无力地埋到臂弯里,泪水像决堤一样涌了出来。 光进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他好奇地蹲坐到光弼身边,道:“哥哥,你怎么了?” 光弼喉间塞塞的,他没有抬头,胳膊却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光弼摸到弟弟小小的身子,立即紧紧抱住他。光进弯着小脑袋看着哥哥,哥哥半天也没有动静。 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光进莫名其妙的难过起来,他慢慢扳开哥哥的臂膀,蹭到他面前,低头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似乎这样就可以安慰哥哥,不料却亲到了一嘴微咸的水。小家伙愣了一愣,忽然张臂抱住哥哥的肩颈,道:“哥哥,别哭了,我去拿糕点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