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顺其自然吧
李夫人端着光弼熬好的药进了她和李楷洛的卧室,光弼不敢跟进父母的卧室,他站在门外,在黑暗中双手紧紧互绞着。父亲的每一声咳嗽每一点动静都牵引着他的心脏。间或有母亲温柔的细语声传来,光弼焦急无比,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无可奈何,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远处传来一声鸡啼,光弼浑身一震,双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 晨晖渐渐划破了黑暗,父亲终于安静下来了,光弼的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已按捺不住,正准备不顾一切闯进去。就在这时候,卧室门打开了,李夫人一脸疲惫地出现在门口,她低声对光弼道:“你爹睡着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等天亮了咱们再去请大夫来瞧瞧。” 光弼松了口气,道:“天已经在亮了。”说完这句话,他头脑忽然一阵晕眩,有一瞬间,几乎什么意识也没有了。待他明白过来,他发现自己整个身子倚着墙壁,母亲搀扶住他,她的脸上满是紧张。 光弼浑身瘫软,像没了骨头一样。他伸手想揉揉太阳xue让自己精神点儿,手摸到额角上,指腹上沾满了冷汗,光弼这才惊觉自己已满脸都是冷汗。母亲依然焦急地望着他,光弼轻声安慰她道:“我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身体有点儿吃不消。” 母亲已经够累的了,光弼不想让她再为他担心,他挣开母亲,慢慢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而去,他只觉双腿又轻又软,就像棉花做的一样。 光弼推开卧室门,虚弱地叹了口气,整个身子往后靠到门上。就在这时,光弼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吃了一惊,望了过去,莺莺坐在床沿,身子半倚着床柱呆呆地望着他。他这才蓦然记起:他结婚了。 天已拂晓,红罗帐、鸳鸯被以及墙壁上的红双喜字、还有暧昧的引人遐想的春宫图都清晰可见。 春宵已经过去了,在他的新婚之夜,他让新娘子等了他一整夜。 两人互望着,半晌,莺莺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光弼说不出话来,他点了点头,垂下眼帘不敢面对她。 莺莺又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莺莺的声音虽然温柔,光弼却有点无地自容,他就像站在公堂上被审讯的犯人一样不安,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为自己辩护。光弼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怯怯地回了一句,“对不起!” 莺莺的眼泪如珍珠一般滚了出来,顺着鼻翼、下巴滴到红艳艳的绸衣上,凝成两道细细的水线。光弼一下子慌了神,他急扑过去,在榻前蹲了下来,哑声道:“你别哭啊。” 莺莺哭得更凶了,如雨打梨花一般,光弼从没见过哭成这样的姑娘,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蹲在她脚下连动都不敢动一动,无可奈何地默默地看着她。 莺莺发xiele半晌,终于收住了眼泪,她抬起头来,双眼红红的。 天已大亮,光弼对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我们,出去吧?” 莺莺的眼睛又湿润了,她身子往前一探,拿起妆台上的镜子照了一下,又迅速丢掉了镜子,低声道:“我没法见人了。” 光弼慢慢站了起来,他双腿蹲得麻麻的,很难受。他走近妆台,仔细检视了一下,拣出一盒胭脂一盒红粉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脂粉送到莺莺面前,带着一点哀求一点讨好的语气,说:“你拿这个遮一遮吧。” 莺莺瞪了光弼一眼,眼里充满怒火,她劈手夺过脂粉,站起身来。光弼不敢看她,赶紧转身拿起脸盆逃了出去。 光弼打了一盆水回到洞房,他把脸盆搁到脸盆架子上,拿了巾帕献给莺莺,低声道:“先洗把脸。” 莺莺洗了脸,坐到妆台前默默的涂脂抹粉,光弼就站在她身后呆呆的看着。 莺莺终于打扮好了,站起身来,道:“走吧。”她的声音还有一点哽咽,姑娘心里委屈得要命呢。 光弼如释重负,顿时轻松起来,率先转身出门。莺莺恼火地跺了跺脚,光弼疑惑地转过身来。莺莺走上前,瞪着光弼,光弼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莺莺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牵住光弼的手。光弼挣了一下,莺莺立即紧握住他的手,看他的眼神也含羞含怒。 小夫妻终于别别扭扭的手牵着手儿出了门,两人来到客厅的时候,莺莺的父亲萧青山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似乎有点儿焦躁,虎子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一看到光弼和莺莺,虎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亲热地叫,“jiejie、姐夫。” 光弼应了一声,朝他点了一下头,然后上前给岳父行礼请安,萧青山搀扶起光弼,语重心长的道:“光弼,以后莺莺就交给你了。” 光弼有点不敢抬头,萧青山又牵起女儿的手,叮咛道:“丫头,你已经嫁人了,不能再乱使性子,你要好好侍候丈夫、孝顺公婆。” 莺莺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萧青山不高兴地瞪着她,在她头上揉了一揉,道:“要听光弼的话。” 光弼有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着,萧青山发现了他的不安,他叹了口气,说:“早上听亲家母说,你父亲又病了。”
原来萧青山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大概他的焦躁也是为此吧。光弼更加着急起来,他低头对身边的莺莺道:“我过去看看父亲。” 光弼话音未落,客厅外已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几个人一起抬头看去,李夫人搀着李楷洛慢慢地走了过来。 李楷洛看来蔫蔫的,他有气无力地对萧青山说了一声,“老毛病又犯了,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光弼牵着莺莺上前拜见父母,望着漂亮温婉的儿媳妇,李楷洛兴奋起来,病也似乎好了一大半。李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莺莺,半晌才道:“莺莺,光弼有的时候不懂事,委屈你了。” 莺莺的眼睛一下子又湿了,睫毛上泪光一闪一闪的,萧青山见女儿这个样子,他不耐烦地教训道:“你还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光弼这么年轻英俊又能干的小伙子,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你呢,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莺莺低着头,不说话,李楷洛扭过头去,连连咳嗽两声,萧青山不再教训女儿了,有点着急地盯着老哥们。 李楷洛摆了摆手,道:“别怪孩子了,姑娘还小,又嫁了这么远,恐怕是想家了吧。” 因为李楷洛的病,光弼大喜的日子似乎也罩上了一层愁云,所有人都佯装欢笑,就连光进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说话。光弼早餐都没吃就出去请大夫了。 大夫面无表情的望闻问切半天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提笔开了个方子,道:“照这方子先吃半个月的药再看看吧。” 光弼礼貌地请大夫来到客厅喝茶歇息,这才忧心忡忡地问:“我爹的病究竟怎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说:“该准备后事了,只是别惊动了他,让他静静养一养吧,或许还能拖些日子。” 光弼呆住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大夫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父亲已来日无多了?光弼半晌才反应过来,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萧青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别哭了,顺其自然吧。光弼,千万别让你爹发现你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