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不在预期中
马燧望着安思义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您的问题我一定要回答吗?” 这家伙说话虽然彬彬有礼,言下之意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安思义心里很不爽,但他忍着没发火,勉强微笑道:“我只是问一问。” 马燧不假思索道:“那我选择不回答。” 刁民!一看就知道你也是个刁民!你跟仆固怀恩究竟谁是谁非还不一定呢。安思义在心中暗暗诅咒:“如果你的女人已被仆固怀恩霸王硬上弓了,那才有热闹看呢。” 安思义正腹诽间,一位骑士旋风般地冲出门来,那骑士正是仆固怀恩,只见他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圆,眉毛、胡子全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吃了火药一般怒气冲天。 “有好戏看了。”安思义莞尔一笑,镇定无比地迎了过去。仆固怀恩虽然来势如风,但在两骑马就要撞上的时候,他猛地一勒缰绳,他胯下那匹马蓦地人立起来,两个前蹄高高扬起,仰天长嘶一声,看来神骏非凡,而仆固怀恩则像粘在它背上一般牢牢坐着纹丝不动。 安思义拍掌赞道:“好马,好骑术,简直人马合一了。” 仆固怀恩却没理睬安思义的赞美,他居高临下望着马燧,那神情就像在看苍蝇一样。那个嫌弃啊,如果给他个苍蝇拍,恐怕他立马就拍过去了。 安思义咳嗽一声,双手抱拳一礼,扬声道:“仆固将军,小弟安思义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安将军啊。”仆固怀恩终于正眼看向安思义了,“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做什么呢?” “有个叫马燧的在节度使那里状告仆固将军倚权仗势强夺**。”安思义朗声道:“节度使命我前来传唤那位马夫人去使院问话。” “放屁!你们听这小子放屁!”仆固怀恩气得七窍生烟,怒道:“我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马夫人!” “你居然也好意思说听都没听说过我的夫人!仆固怀恩,你可以信口雌黄,可惜苍天有眼呢。”站在旁边的马燧不急不躁地驳斥仆固怀恩,“我和热娜古丽在英雄客栈拜堂成亲,客栈里有许多客人都参加了我们的婚礼。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明火执仗形同强盗,带着无数如狼似虎的家丁当众抢走了我的新娘子。” “我呸!”仆固怀恩对着马燧所站的方向啐了一口,冷笑道:“你和她都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也没有媒人做媒,这算哪门子的拜堂成亲?小孩子过家家都比你们认真。” “天地神明为证,客栈掌柜为媒。我和热娜古丽的婚礼是神圣的,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否认我们拆散我们!”马燧朗声道:“大唐以法治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官做得再大也不能藐视我们大唐王朝的律法!” “你……”仆固怀恩的胡子、眉毛又一根根竖了起来,一张黝黑的脸都涨成紫猪肝色了,他的手伸得长长的像一杆方天画戟一样指着马燧,那架势,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戟将马燧刺死,他连声大叫道:“痞子!你只是一个能说会道的痞子!” 安思义像看戏一样津津有味,大笑道:“先不要争了。这样吧,热娜古丽我带走了。是非对错,你们两位到节度使的公堂上再去辩论。” 仆固怀恩恨恨地盯着安思义身后的五百骑兵,脸上神色既有不甘也有无奈,半晌,他回头咬牙切齿地吩咐大门口的两个家丁,“将那丫头带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被两个家丁抓着双臂连推带搡的推了出来,她穿着一身醒目的大红衣,三人才走到门口,马燧叫了一声“阿丽”,那女子激动起来,挣脱两个家丁朝着马燧扑了过去,就像一大团明亮的火焰一样飞快地飘进马燧怀里。 仆固怀恩黑着脸哼了一声,怒道:“不知羞耻。” 热娜古丽闻声从马燧怀里迅速扭头,瞟了仆固怀恩一眼,那眼神既有怯意,却也有点嫌弃或者鄙夷。马燧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拍,安慰道:“别怕。” 安思义达到目的,再次对仆固怀恩抱拳一礼,笑道:“得罪,思义告辞了。” 仆固怀恩怒冲冲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不送”。 安思义撮唇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眉清目秀的少年牵了一匹马越众而出,他来到马燧和热娜古丽面前,声音清脆的对热娜古丽道:“小meimei,节度使有请。”原来这少年正是跟来看热闹的安小玉。 小玉一发话,热娜古丽吃了一惊,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又瑟缩回马燧怀里,马燧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阿丽,这位公子不会伤害你的,他是朔方节度府里的人,你随他们去节度府吧,节度使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热娜古丽羞怯怯地抬起头来,忽然惊叫一声“这么多人啊”,赶紧挣开马燧,低下头去,十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不安地扭着双手。脖子、双耳都慢慢的红了起来。 “感情你眼里就只有自己情郎啊。”安小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刚刚看她扑向马燧的时候,热情奔放视众人如无物,这行为如果是在汉家,简直可称彪悍。“热娜古丽”,听名字她就知道这姑娘跟她一样也是突厥人氏,她还以为是他们突厥的姑娘特别爽朗不拘礼节呢,闹了半天她是真的没看到他们啊。 热娜古丽更加不安起来,安小玉将手里的缰绳朝马燧一甩,笑道:“马燧,送你心爱的姑娘上马吧。” 马燧下意识地接过马缰绳,不等他发话,热娜古丽已低着头快步奔到马前,动作异常灵活地踏上马蹬,身子一纵就翻上了马背,马燧含笑将缰绳送到她手里。 “骑术不错嘛。”安小玉暗暗喝彩。她转身奔回军队,安思义一声吆喝,五百军士后队变前队,霎时如风云般往节度府方向卷去。 看着军士们如退潮般走得干干净净,仆固怀恩居高临下瞪着马燧,马燧也毫不示弱地望向他。仆固怀恩冷笑一声,道:“别以为告到节度使那里你就能抱得美人归。姓马的,自己不争气,节度使也帮不了你。” 马燧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安思义带着热娜古丽来到使院,听到动静,坐在公案前的安思顺放下手里的公文,站起身来,笑道:“这位就是马夫人吧?果然是位美人啊。” 热娜古丽迟疑着停步不前,跟屁虫一样跟来看热闹的安小玉伸手推了她一把,笑道:“走啊,别客气。” 热娜古丽回头瞟了安小玉一眼,眼神似羞似恼却又不敢发作。小玉笑了起来,“我可没吃你豆腐。”说着,干脆抓起她的一只手腕拖着她向前,边走边道:“别误会,大家都是女的。” 热娜古丽一愣,脚下又停住了,人却轻松起来,小玉拉着她走到自己父亲对面,搬了一个胡凳给她,道:“坐吧。”
安思顺指着小玉笑道:“这是我女儿,年龄跟你差不多,就是淘气了点儿。” 热娜古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小声道:“其实大小姐挺可爱的。” 小玉插口道:“你叫我小玉或者jiejie都行,‘大小姐’,听着怪别扭的,我家都没人这样称呼我。” 安思顺瞪了小玉一眼,小玉朝安思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安思顺尽量放柔声音,“马夫人,我不知道这样称呼你对不对,如果有错你就纠正一下……” 热娜古丽低声道:“奴家和马燧已拜过堂,叫‘马夫人’没错。” 安思顺拉家常般的道:“马夫人,我请你来,是想了解你和马燧、仆固怀恩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仆固怀恩是节度府里的大将军,但你不用担心什么,只管说实话就好。” 热娜古丽却犹豫起来,半晌才道:“我家里穷,父母收了仆固怀恩的钱,把我许给他做妾了,但我心里不乐意,所以偷偷逃跑了……” 热娜古丽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没声了,安思顺和蔼可亲地望着她,微笑鼓励道:“你不乐意也是人之常情,仆固怀恩确实大你太多,而且还是个野蛮的武夫。后来呢?” 小玉又忍不住插嘴,“就是嘛,根本就是老牛吃嫩草。” 热娜古丽声音哽咽起来,“今天我见到仆固怀恩的女儿了,他女儿都比我大……” 安思义摇了摇头,心道:节度使不过安慰安慰你罢了,你还打蛇随棍上了。 热娜古丽抹了抹眼泪,“我逃出家以后,连饭都不敢找人要……在最狼狈的时候,我遇见了马燧……他对我极好,他说他喜欢我,要娶我……” “所以你就嫁给他了?”安思顺疑惑地问:“这个马燧究竟是什么人呢?你和他成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安思顺一质疑,热娜古丽又不说话了,安思义接口道:“我们去传唤这位姑娘的时候,马燧也在仆固怀恩家门口,我听他和仆固怀恩争论,说什么‘客栈掌柜为媒’,他们两个是在客栈摆喜酒成亲的,估计是那姓马的随便拉了客栈掌柜充当媒人。” 大概是发现安思义竟有偏袒仆固怀恩的意思,热娜古丽着急起来,可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护。 安思顺皱起眉来,那个姓马的理直气壮,他还真以为仆固怀恩光天化日强夺**呢。他原本打算借这个案子拿仆固怀恩开刀立威,现在倒好,这算怎么回事嘛。 小玉沉不住气,叫道:“爹,仆固怀恩和古丽meimei太不搬配了,你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热娜古丽感激地看向小玉,双眼水汪汪的像要说话一样。小玉受不住的摇手道:“真是我见犹怜。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你的马燧。” “听来仆固怀恩也不完全算强夺**。马燧和这姑娘虽然拜了堂,可怎么听怎么就让人感觉名不正言不顺呢。”安思顺沉吟半晌,兴致缺缺的扭头对安思义道:“你拿我的令箭去叫李光弼来处理这个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