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5、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第二日清晨。

    玉锦领着四人出现在院外，四人都提着食盒。叫开了院门对开门的采惜说：“庄主担心大人与王爷，特谴小人一早送来早膳聊表心意。”

    采惜蜿蜒拒绝：“烦劳管家回禀庄主，大人与王爷一早便出去了。吃食，还得请您再带回去。”

    碰了钉子玉锦不急不恼，微微一揖，领着人又走了。

    凝云伸了头好奇的问：“都带了什么来啊？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

    采惜撇嘴：“大人跟王爷不在，姑娘若是醒了早上也只吃简单的白粥，留了他们的膳食谁吃？你吃啊？不怕有毒啊？”

    凝云瞥眼，点点头：“算你说得对。走了，去看看姑娘醒了没。大人早上走前说这个时辰差不多该醒的。”

    安沫筱的房门在太阳刚露了小半截脸时轻轻被人推开。

    凝云一手推门一手端着她喜爱的热粥，采惜端热水，进了房里等一切准备就绪，再去瞧床上的姑娘。

    安姑娘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凝云带着宠溺的微笑上前拉开被子。这一秒，凝云整个人惊呆了。

    一个稚气可爱的小女童闭着双眼呼呼大睡。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翘翘的。小巧的鼻子时不时皱一皱，小嘴嘟一嘟。

    “怎么了？还没醒？”跟在凝云身后的采惜错身靠近床边。顿时惊呼：“我的天……”

    被吵醒的安沫筱揉着右眼，睁开左眼。看清身边站着的两人困顿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她居然问怎么了？

    她问怎么了？？

    两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感觉不大对啊？姑娘这气定神闲的模样……

    回来的墨轩倒是没像凝云采惜那样吃惊。淡定地给她把脉，除了她身上依然存着一股浓郁的芙罗香，其他并无大碍。

    醒来的安沫筱似乎安静了很多。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失了心一样傻傻癫癫的。

    墨轩凝视她，轻声问：“可知道我是谁？”

    她望向他，目光清澈，答：“可是我又出了什么岔子？”

    他见她回话有条有理，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知她迷乱的心性回了魂。当下笑容深了不少。松了口气似的说：“无碍，只是中了毒。现在无事了。”

    安沫筱抬手闻了闻，“我身上的香气怎么变了？”

    墨轩问道：“何香？”

    她答：“以前在谷里，湘纪用我做了实验。我教她静脉注射，在我血管里注入了一种药水。那种药水很香，注入之后我的身上一直有一股那个药水的味道。后来淡了些，像水粉的气味。不过，我的身体一直没什么异样，我也就没在意。”

    他捏捏她的鼻子，揭过了话题：“饿不饿？”

    “有一些，不算太饿。”她坐起来，摸摸被他捏过的鼻子。白皙的小脸带着晶莹的红润，一看就是健康色。

    他站起身，月牙白的长袍依然是金丝滚边的花纹。他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犹豫着问她：“为何，你没有心跳？”

    她一愣，而后一笑，“怎么可能。如若没有了心，我又怎么能存活于世？这玩笑开大了。”

    他沉着面容抿唇不语。考究的看了她半天，伸手去扶她起床。

    “沫筱，我知你解了我身上的诅咒。是我带你回来的，我看见了那一地的血。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但我知道，过程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面对散发逼人气势的墨轩，她嫣然一笑，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回应：“自有高人相助。我不过是起了个桥梁作用。要谢，等回头你见了他，再谢他吧。”

    “他是谁？”似乎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谁。”说着她抬起脚，给他看脚上的百花铃，“喏，这个东西就是他给我的。那日，他也是从这个铃铛里显了个虚影。”

    看到百花铃，墨轩的神色愈发严肃。俊朗的容颜也被镀上了一层寒意。

    安沫筱歪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让我吃东西吗？说了有些饿呢。”

    “采惜，备膳。”

    “是。”

    安沫筱起身穿戴。头发似乎比以前更长了。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找出一枚簪子，随手挽了长发，用簪子髻住。墨轩顺着她的手看到她发间的簪子，整个人不由一震。

    她果然就是那个人，那个预言中应该出现的人。澜凕珠，百花铃，悸祤簪，现下就差了苍穹剑出世。四样神物，果真如预言中说的一样，在应有的时间，出现在应该得到的那个人的身上。

    他似乎该等到她寻齐了四样再动手……

    可是，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采惜和凝云呈来膳食，安沫筱安安静静地吃着。她猜不到墨轩在作何考虑，也不知道他在做何布局。采惜端来香茗摆放在墨轩面前。他端了茶，拈着茶盖滤去漂浮的茶叶，轻啜一口，便放在了桌上。

    吃完饭，安沫筱问：“风濑呢？”

    墨轩淡问：“他是冥族？”

    “是。”安沫筱毫不避讳。“风飏给我的随从。”

    “你有何打算？”墨轩知她不会骗自己，果然，她答：“我本想找湘纪借《救世》解你的诅咒。现在看来不需要用《救世》了。”

    “交换条件是什么？”墨轩问了另一个问题。她沉思了一下才回：“解了你的诅咒，陪风飏去幻境森林寻苍穹的踪迹。”

    墨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半阖眼眸，长睫盖住了他眸底的色彩：“我陪你去便可，怎需他做伴？”

    她喝了口茶，抿抿嘴：“当时情急，只想着脱身尽快脱身，跟风飏下了契约。必须陪他同去。”

    话，轻描淡写。意，简单明了。情，不言而喻。

    墨轩抬眼，眸光深如潭。安沫筱清晰的看见了他眸中的警惕。

    这是他听见她与风飏下了契约，最真实的第一反应。果然是个以苍国，以月族为重的墨轩大人啊。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知道，她和他，终究还是分了道，扬了镳。

    走进杨家为苍绝尘安排的小院，安沫筱惬意的叹息：“果然是了不得。”

    风濑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个小小的院子就把你的心勾去了？我家大人给你安排的院子还亏待了你不成？”

    安沫筱柳眉一竖瞪他：“边去，那是能比的吗？没经过事儿的小屁孩儿，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话。”

    风濑撅撅嘴把头扭向一旁赌气不理她。这丫头心肠是好，就是嘴太毒。稍不注意就跟那带刺的玫瑰一样，说刺就刺！

    安沫筱挑完了理见他没战斗力的消停了，反倒不解恨，指使他干活：“坐着干嘛？自己的活儿还要我天天提醒你啊？”

    风濑呲牙，喉间低咆。无奈那丫头根本就不把他的气愤当一回事。小头一扭，进屋寻摸新鲜去了。

    穿过房厅，安沫筱一扭身这才发现原来整个屋子是通的。前后两个大门，后门外种了花草树木，整个儿一小型花园。

    坐在木廊边，她望着小花园里摇曳的鲜花出神。直到头顶被轻敲一记，她仰头向上看。苍绝尘那张笑得星光黯淡的脸大刺刺的映入她的眼帘。

    “你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苍绝尘嘴上这么说着，伸手轻巧的拣去落在她头上的枯叶。

    她笑着答：“我也不想啊。可老天就见不得我过得安静点。你说到底谁更欠揍？”

    苍绝尘惊诧：“难不成你还想揍上天？胆子现在越发的大了。”

    她“呵呵”直笑，“又什么不能想的？想了又不一定要做。我想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也没见成了几件的。”

    苍绝尘挑眉抿嘴，蹲在她身边，双手抱臂：“真舍得下墨轩？”

    她幽然地望着天，淡淡地说：“舍不舍得也要舍得。我知自己的命数，虽然我没跟他说过我已经知道。但他不说，我便不做。不做是一码事，做准备是另一码事。我等到他开口说的那一天，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会成全他的一切。”

    苍绝尘叹气，美目看她，满是怜惜：“你呀，为什么就不能跟他把话说得透彻了？明明都担心着对方，明明都放不下，还非要跟圣人一样，做得好像无欲无求。”

    她微笑着靠着他的肩：“苍绝尘，你知道吗？我现在总在想，如若有来世，一定不要让我再遇上墨轩。”

    “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女子。”苍绝尘盘腿坐下，让她靠得舒服一些。嘴上却是不饶人。

    她懒懒地着，似春风般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