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5、凭什么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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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莫安没来得及去问他为何叫她沫儿就被人请下了马车。 朱漆的大门沉重的打开，莫安下了马车，没看清匾额。不知道是哪家把她给请了来。 里面虽不是灯火通明，倒也十分亮堂。莫安随头目跨入一道道门槛，走进一扇扇门廊，经手三个领路人，终于停了。她再一次怨恨修筑宅院的人，没事把房子修这么大，真讨厌！ 刚踏进大门，一进去，她就愣在了原地。 淡色长眉，眼角微微上扬，纯净到无邪的瞳孔一瞬间就让人感觉沉溺。面颊或是因为惊慌而绯红。只瞧着，就勾引人犯罪。 乖巧站在那里的人身体隐隐的透着光，黑气缭绕在脚底。莫安吃吃的笑。绣着紫花的宽袖一挥，站在那里的人就消失了踪影。 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迎了上来围着莫安转了两圈，沉鱼落雁的容貌，粉白黛绿的装扮，莫安就这么站着让她看。 江伊心好奇的看着笑得开怀的莫安，问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莫安回她，一会儿见到她家主人，她得谢谢他。 “莫安小姐！”另一道人声传来，莫安寻声看去，意外的看见了明璟。人近了，作揖，道歉：“请莫安小姐海涵。” 莫安似笑非笑地看他：“明少。我先谢谢你。不过您这般给我请来，所为何事？” 明璟笑意从容，拱手：“伊安有事想求与小姐，但家里人多嘴杂，只好拜托明璟来当这个恶人了。” 莫安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来点茶，口渴了。”话音刚落，就有一婢子端了茶上来，恭恭敬敬摆放在她手案旁。 “是等他自己来跟我说，还您代劳替他跟我说？” 明璟坐到她左手旁的椅子上，“伊安想拜托小姐让伊心跟在您身边磨练些时日。您看……” 莫安乐呵呵地看他：“这是在说笑话吗？” 明璟从始至终都是淡然微笑的表情，不急不恼，不怒不愁。 “正好，我想找他寻一味药。” “可是天香？”他不避讳。却避而不谈那少年的事情。 她也爽快，“开条件。” “还是方才那请求。”这要求…… 莫安长长出口气，“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伊心一向崇拜女中豪杰。” 莫安扬起笑：“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大的名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璟温文而立，丝毫不被她语气中的讥讽受影响：“莫安小姐谦虚。道理自是你我都明白。天香奉上，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莫安眯起眼，虚影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打量模样诚恳的明璟。忽而冒出一句与她心中字眼一致的话：非jian即盗！ 她看他，他看她笑。 “你会拒绝！”他信誓旦旦地说。 她瞟他，却是对明璟说，“我允了。不过，跟着我，可会受苦的。你确定？” 明璟起身拱手：“那是自然。” 莫安伸手，“天香！” 明璟挥手，自有人从后厢用托盘端了一只玉盒出来。玉盒由明璟自己打开，里面还有一只木盒。他解释道：“天香用木盒保存最为合适。玉盒在外却是完好无损的保证了木盒中天香的品质。” 不管他的解释有什么意义，莫安接了暖苏递过来的手巾包了玉匣子，再回递给她。 “明日一早，你来客栈找我。”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推脱责任。这句话，是对从头至尾只看着她，却没有说半个字的江伊心说的。 “莫安小姐，天色已晚……” 没等江伊安说完话，她打断，一口回绝：“不习惯！”虚影在她身旁笑了。一副我就知道的了然。 “明璟已备薄酒，还望莫安小姐赏脸。” 莫安歪歪头，抿唇。淡漠静寂的金瞳看他良久，莞尔一笑，“行。” 暖苏从来不问莫安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去阻扰莫安的打算。所以暖苏跟着莫安，莫安跟着明璟出了前厅，转去了饭厅。 一桌佳肴的确是精心准备。莫安瞧着那一桌子菜，笑意融融。暖苏瞧着那一桌子菜，眉头拧成了川。明璟没看桌子上的菜，他看的是莫安。跟着三人进来的江家小姐江伊心一脸莫名的看看自己哥哥，再看那漂亮jiejie，感觉气氛极端诡异。 “请！”明璟作为主人，请客人入座，并不算什么堂皇之举。莫安顺从的入座，暖苏却是拉长了俏脸。 明璟示意侍女伺候客人用餐，而站在莫安身侧的暖苏毫不客气挡了侍女挑拣的菜肴，同时说道：“明少爷，我家小姐金贵，吃食方面也挑剔得很，有奴婢伺候就好了。” 明璟带着大家风范，谦逊微笑：“暖苏姑娘是怕本少家的奴才伺候不周？” 暖苏指着侍女挑拣的食碟说，“我家小姐不喜甜食。”她说话掷地有声，带着明显的恼火。这是一个忠主的下人最真实的反应。明璟随即道歉：“抱歉，我看莫安小姐年纪与小妹差不多，以为……” “没有以为！”暖苏的抢白成功呛到了明璟。莫安轻笑出声站了起来，拍拍暖苏的肩，随后对明璟说道：“看来，这薄酒，我是没福气享用了。明早，我在客栈恭候！”抬臂，右手压左手，倾身，一揖。明璟见状连忙起身回礼。这大礼，着实吓了他一跳。 再次坐入马车，暖苏坐在马车外，唯恐再出什么差池。莫安的身体随着马车摇晃，目光无焦距的落着一个地方，呆呆的注视着。 虚影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她好半天才转动眼珠子去看他。蹙眉，似乎面无表情，眼瞳中仿佛带了些忧郁。看着虚影，她伸出手，指甲用力。割破皮肤，渗出血之后抹向虚影眉心。 虚影歪歪头，没有躲闪，反而在她伸手接近时，凑了上去。血指印在他眉心一闪，彩芒顿现。看着他慢慢显现的容貌，半阖的眼慢慢睁开，好像蝴蝶开张了翅膀。长长的眼狭带着席卷人心的魅丽与蛊惑，一刹那，风华绝代。 她好像一点也不诧异。 “沫儿，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他由衷赞叹。 她没回应这个话题，倒是问了另一句：“你跟葵不是共用一个身体吗？” 他笑笑：“不小心伤了神魂，那身体我回不去了。”为了她，魂飞魄散，他也愿意。 “这种状态下，惧怕阳光吗？” “怕。” “会被人收了吗？” “现在？会！” “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因为你是沫儿！” “可是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你可以重新再认识我一次。”说到这儿他俊美的脸仿佛镀上一层娇涩，笑起来像个孩子。 “可你跟在我身边，我不安心！”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人天天跟在自己身边，随时可能看见或听见不该听或者不该看的东西，如同易爆品一般的存在，叫她如何是好？ “沫儿，你可以相信我！”他慎重的对她承诺。 相信？她相信过太多人，结局都不太好。各种身不由己，各种迫不得已。听多了，看多了，她也有些麻木了。她忽然嘴角勾笑，若有若无，眯起眼，微微抬起下巴。 她在嘲弄自己曾经的幼稚。 她信过墨轩，她也相信他对她多少有些情感。但是，任何情感都抵不过国家与族人的辉煌。 她信过风飏，看起来风飏跟她是最直接的合作，最清楚的伙伴。可是，从幻境一回到现世，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都曾流过泪，他们都曾受过罪。那又怎样呢？呵呵，能怎样呢？ 连她自己有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心思可以深沉到这种地步。换做以前的她，怎么可能做到？ 信他？ 她暂时做不到。 “我现在是魂魄，你可以以血为引控制我心神。这样，你能安心了吗？”他的眼神迫切。迫切想得到她的信任。可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这事蹊跷。以血控制她？她真不知道到时候是她以血控制他，还是他以血控制她…… 她看他的目光复杂。太多的犹豫，太多的情绪，太多太多看不懂的东西。 她忽然单手结式，在空中画出一副咒文，“吾以吾命血起誓，受吾血，与吾同寿！” 她这个誓言为他，也为她！ 他若食言加害于他，她死，他亦死。同样，若他死，她也将寿终正寝！ 咒文凝固在空中，她看着他。金色的眼瞳无伤，不悲。他微笑着，倾身。魂魄触到咒文，整个身体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她于他同寿，将自己的寿命分享于他。 这个决定，也许冒险，却清楚的在告诉他，她的决绝！ 马车停下，暖苏掀开帘子。她惊异的发现，马车里那个本该如轻烟缥缈的魂魄凝聚了真身，虽然真身不太厚实，却是笑意融融暖暖的注视着莫安。 莫安起身，他先她一步下车，随意的动作带着狂野的张力。不得不让人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比风飏亲和，比墨轩狂放。 伸手。 莫安弯腰出了马车，小手置于他的掌中，借着他的力，准备跳下马车。他下一个动作好像做了成千上万次般熟练准确。勾住莫安的腿弯，抱她下了马车。 莫安并没有诧异。相反，在他放下她之后，她波澜不惊的率先走进了客栈。 推开房门，风飏随后就从隔壁走了过来。画夜的虚影在他进来那一瞬悄然淡薄。 “何人掳了你？” 莫安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地喝完，慢慢地说，“明璟。” “作何？” “求我带江伊安的meimei历练历练。”她说话时的表情无比精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能人。” “乾国送往苍国的和亲公主的母妃是江家人。” 莫安揉揉太阳xue，“什么品级？” “贤妃。” 莫安突然抬眼，“风飏，乾国王室，谁病了？” 风飏开口就答：“王后！” “哼。”莫安冷哼，“这算盘，拨得还真不错。” 风飏等她下文。 “王后病了，江家怎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治好王后？让江家地位再提升一步？” “怕是没那么简单。”莫安摇头，唇角微微勾起，“我真聪明，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窥视王后的位置？”风飏一语道破，莫安撇嘴，眉撇八字，“只做那点事？也太简单了。” 她不像是想要说破的样子，风飏也没再接话。只听她说只言片语，他已经知道需要做什么安排了。当即站起身，叮嘱她，“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她眯起眼，眉头舒展，洋洋洒洒的笑：“嗯。” 害怕苍穹剑灵的暖苏等风飏出去，才回到客房。替她铺床时问她：“风飏大人，凭什么信你？” 莫安咧嘴笑：“凭我是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