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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9、路在脚下,永无止境

    宁国以北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以南,四季如春。

    西南方,芳草如茵,草地上零星点缀着红的,白的,各色野花。湖畔的垂柳抽了新芽,绿油油的,仿佛一下能掐出水来。柳条随风轻轻荡漾着,有过长的枝条划过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湖中心停着一艘船。船很大,从外观看来,就极为的华丽。船上插着一面旗子,旗面上一朵格桑花艳得栩栩如生。

    船泊在湖中,里面传来阵阵丝竹乐声,好不热闹。

    船头站了四个高大的身影,细细瞧去,不难发现四人围着一个娇小的影子。粉蓝是一种淡淡的,素净的颜色。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它不像粉红那么艳丽,高雅。不像蓝色那么深邃。它是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颜色。

    “各位大爷,你们把我抓这里来干嘛?放我走吧……”嗷嗷!

    莫安就差没跪地求饶了。可面前四个人根本就不给她任何机会逃跑。敢情她刚从那个狼窝跑出来,自个儿又跑进了虎xue?还被迫换上了这身她久不曾碰过的粉蓝。

    这是要闹哪样啊??

    船舱的帘子掀起,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把红衫穿得洒脱不羁的男子。但这名男子脸上和蔼的笑容令莫安如同见了救星,推开围住自己的四人,冲到男子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告状:“你看看,你看看,都什么人呢。欺负我个子小是吧?欺负我是个弱女子对吧?……”

    她喋喋不休的念叨着,站在船头的四名男子额角的青筋同时抽动。她也冤得很。不就是给桐儿接生耽误了些时日吗?居然就被他们给赶上了。

    “有件事。”狂压制自己冰冷的脸色。“听完你再跳。”

    “早说嘛。”莫安安静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乖巧得紧。

    “两个消息。一个是公子残魂有另外一帮人在收集,是否炼化还不清楚。”狂说话时睥睨一切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果然,她听到这里,脸上的矫情与小女儿的忿忿不平尽数褪去。恢复成平日里的清冷莫测。

    “可查出什么人的动作?”

    槑还是天然呆的眼神,回答她的问题,“婆娑国。”

    “那是什么地方?”莫安没听说过。

    漓懒懒的眼眉,笑嘻嘻的道,“宁国以西,直行。便可到。”

    “第二个消息呢?”

    云照着他的蔷薇镜,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那么美呢?连自己都被陶醉了。听到莫安问第二个消息,他的眼睛从镜子上挪开,娇媚的靠过去,细长的眉梢微挑,“珺尧被人从文山道长手里抢走了。”说完妖魅的眸子水色盎然地瞧着她。

    “婆娑国?”

    “聪明!”云兴奋的鼓掌,一根手指头戳过来。莫安翻白眼,吗的,为什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陵冈镇是入大漠的第一镇,也是最为繁华的镇子。这里鱼龙混杂,官府的作用不大。

    从陵冈镇横向行进,距原来的乾国最近。边境金戈城是现在苍国境内。

    当他们的船舶抵达边境金戈镇时,莫安已经被憋疯。看到岸边心情澎湃,激动得热泪盈眶。迫不及待跳下船,还没等她有下一个动作,一个欣长的身影穿过众人走到她面前,俯身调笑:“这姑娘何事哭得如此伤心?莫不是情郎跟别的姑娘跑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张大嘴好半天没合得拢。难怪要给她穿着身粉蓝……

    呵……

    下一个动作就扑进了此人的怀里,嘴里骂道:“你个该死的苍绝尘,见到本宫不知道下跪请安,还有脸站我跟前说风凉话!”

    “哈哈,臣惶恐。不过,连王上都不敢胡乱赐本王下跪,你居然敢出言不逊。小心本王揍你屁股!”苍绝尘的容貌不减当年的风姿,岁月只让他的鬓角染上了些许风霜,令他的眼眉增添了几许细文。

    她站到一边噘嘴翻白眼:“妖孽!”

    苍绝尘狭长的眼眉依旧风sao,折扇挑起她的下颚挑眉说道:“看来不动家法你是不知悔改了……”

    莫安毫无气节可言,当即再次扑进他怀里撒娇:“您老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下,身后一群人被她逗得全笑了。当然,狂是个意外。那家伙根本就没笑点。

    苍绝尘难得带人进驿馆,还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大家都没见过的漂亮女人。这一下怎能不让婢子仆人好奇。下人每过来一个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可又碍于襄王的威武,小心翼翼瞟,胆战心惊提防着别被襄王发现。

    等菜都上齐,酒水摆好。苍绝尘遣了下人都下去,这才开始说话。

    “我接到消息,说你大概会路过。”不等她问,他先说。“发生了什么事,你会下山?”

    莫安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吃着菜肴,慢慢回答他的问题,“婆娑国抢了画夜的分魂。”

    “你可知婆娑国是何地?”苍绝尘听她讲起的地名,神色一肃,手上却没忘帮她夹菜。

    “不知道。”莫安一面吃,一面优雅的用布巾擦擦嘴上的油腻。

    “婆娑国很小,大抵跟荒城差不多大。不过婆娑国有个最大的特点,也是因为这个特点让他们几百年屹立在大漠中,不受外界干扰,也不怕外界sao扰。”

    莫安喝口茶,“苍国攻过婆娑国吗?”

    “有想法,但没行动。轩不让去。”

    言下之意就是等她去探路咯?她刚起了这个念头,苍绝尘又道:“后来我想了想,轩说得也没错,战事刚歇,如果连战对我国也是一种负担。况且,婆娑国是一个遍布异能者的国度,攻打起来,肯定很费事。”

    “异能者?”在这种地方听到这三个字让莫安稀罕。异能者与灵力者不同,灵力者借用自然灵气修行运用,异能者天生能力与生俱来。到了现代,就是所谓的超能力者。

    “你现在不爱他了?”苍绝尘果然是苍绝尘,不管过多少年,说话还是这么欠揍。

    莫安没有反驳。这个问题还有回答的必要吗?

    他又问:“或者你更在乎风飏?”她没有回答。只仰头看向天空的那弯明月,心中如擂鼓般跳动。

    她侧目去看他,青衣翩翩的他闲适,优雅。他看她时目光有点灼人,晶亮的眸子翻涌着波澜。她喃喃地张嘴:“你真欠咬!””

    他笑她的幼稚:“你为什么没爱上温琅瑄或者凤子詹。”

    莫安张张嘴,再张张嘴,纠结地问他:“好好的怎么提到凤子詹……”

    苍绝尘扬眉笑道:“不喜欢?人家为了你可是吐血又自残,你一句不喜欢,真真的比剜心刨肺还要恨上千倍。”

    “你难道不知道,子詹已经逝了?”莫安淡淡的神色空洞的眸子说不出是忧伤还是无喜不悲。苍绝尘眉梢一垂:“难怪久不见他露面,还以为他隐世了。”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风流?”她的话引来苍绝尘低声连笑。她下一句却是让他连连咳嗽:“肯定比不得你的风流……”

    “你这丫头……”苍绝尘长长一叹,嘴角噙出笑意,“他们一直都在关注你的动向。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又打亲情牌?

    莫安抿着嘴不语,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厌恶。他想告诉她什么?他们对她的在乎还是对她的关心?被当成一杆枪已经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了,大家都这么熟,这话还要说得如此隐晦,有意义吗?

    利用就是利用。何须什么借口?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了,他们还想怎样?

    婆娑国已经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宁国呢?也在慢慢推进进度吗?明明知道她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他们偏偏独善其身。若真有心,帮她寻找公子只能说是举手之劳吧?可他们做了什么?

    心突然的,就感觉特别累。刚才还是能装得天真无邪,这会儿连表情都懒得维持了。

    苍绝尘仿佛看透了她一般,倾城一笑,如华光璀璨,“墨轩大人说,等你去了婆娑国便能见到你心爱的公子。到时候千万别激动。”

    她的眸光瞬间死灰复燃,晶亮的劲头和方才天壤地别。

    “都说了别激动,才听得消息就已经激动了?”苍绝尘笑话她。她根本不在意。“在他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最特别的。”他忽而替墨轩说话引来莫安不冷不淡的冷哼。

    闲散的摘下院子里的绿草随手编成了小玩意。听他说到这里便随口接道:“听闻苍王已有子嗣,他可想好了让谁当那靶子?”

    “王正直壮年,怎会提及此事?”苍绝尘替她摘了几朵花儿给她编在草帘里,“倒是十公主妄图设计,结果触怒了王。王将公主禁足,谁料她被人利用,喝下了百离草。”

    “呵,把罪名嫁给了墨轩?”莫安嗤笑。苍绝尘正色点头:“是。”

    “可笑的把戏。”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喜欢王宫,不喜欢政治,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地方。“若我当时顺了苍王,我把瘦骨头怕早已成灰。”

    苍绝尘拿过她编好的草帘,不知道她编了个什么。草环不像草环,帽子不像帽子。四不像的玩意儿。看不明白,他还给了她,轻笑着说:“虽然一直都明白那里的黑暗,可到这把年纪了才感慨,你离开真的是对的。倘若你当初执念于墨宛,或者王宫,怕今日真就没了你的存在。那都是杀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看你活着,看你还笑着,这里觉得很满足。”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她扬起可爱而又傻气的憨笑。

    他长臂揽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的顺到底。终于长叹:“其实,我现在才明白当初王为什么没强留你在身边。他若强留,轩也不会阻拦,但他没有那么做。王有一次贪杯后对我说,你问他,当手渐渐变凉,不再温暖,他将上何处去温暖那颗日渐孤独且冰凉的心……”

    她的手触到他的衣襟,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她问:“然后,你现在明白了什么?”

    “那时我只觉得好笑。因为我觉得那不过是你逃离王宫,逃离他身边的手段。现在想来你才是一直把所有一切看得最清的人。比轩还要清明的智者。你总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要论起来,你这丫头才是最有心机的。你不是讨厌明争暗斗,而是不屑玩弄权术。”

    她的手不由抓住了他的衣衫,她埋首于他胸前抗议般的驳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她……说这话没什么底气。

    苍绝尘当她赌气,揉着她的头发笑着安慰:“那是无法抗拒的宿命。”

    她拍开他的手抿嘴看他,好似在犹豫说还是不说。他双手抱在胸前,不着急她说与不说。她最后还是开口了:“什么都不做其实也会在不经意间推波助澜对不对?”深情落寞,郁郁寡欢,“终归是逃不掉的。对不对?”

    苍绝尘摸摸她的头,算作安慰。

    她牵过他的手,似笑非笑,神情飘然到他觉得自己很俗!

    她说:“王爷,倘若我不再是命运之人,你以后见到我,还会搭理我吗?”

    他还以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得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本王记住你。”

    她挑眉:“我只是个正常人,没有过人之处令王爷难以忘怀。”

    他眉目间似隐含暗笑:“你是在提醒本王可以将你收入房中?”

    她答:“虽然正常人应该有正常的心理和生理需求,但我还没达到那个境界。”她说话时笑意盈盈,脚下却暗暗使坏,猛地踩住他的脚背,他顿时疼得锁眉。虽然已察觉她的动作,但还是比她慢了半拍。

    “你啊……”苍绝尘无奈,她嬉笑着松脚。他拍拍她的头,真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对待顽皮的晚辈一般宠溺着。“以前你问我,假如你死了,我会怎样。”她仰头看他,他那本该如星光散碎般璀璨的眸子黑的令人迷茫。

    她唇齿微启,一字一句:“第一次,你说,会伤心,因为我是你最喜爱的玩具。第二次,你说,总会忘记……”

    “如果你再问我一次,我会告诉你,第一次我伤心了,第二次我也没能忘记。所以,莫安,不要有第三次。”

    她认真的注视着他的脸,认真的凝视他的眼,认真的告诉他:“不会再有第三次!”她在心中却是说:不会再有第三次。因为我不会再让自己被禁锢在“命运之人”这四个字上。我永远是我,我永远也只是我。虽然我知道大陆早晚会统一,但这个统一不会是由我来完成。我会让这片大陆统一,不过完成统一大业的人只会是某个上位的王者,而不是我!

    当天夜里苍绝尘就离开了金戈。

    他走得很匆忙。现在他的身份毕竟与以前不同。现在的他是苍国举足轻重的权贵,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的人看着。所以他不能似以前那般随性所欲,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