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66、棋局

    一匹单骑，马背上两人。

    一席素衣，风流倜傥。一身戎装，风华绝代。

    莫安解下软甲，只着里衬。画夜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件外衣给她披上。她莞尔失笑。竟然是自己的外衣。

    立领的样式永远独领风sao。

    “你为何会喜欢这样的款式？”不介意两人身处的位置，问的是与面前紧迫的局面无关的话题。

    画夜抹了抹她肩头的皱褶，整整她的衣襟，“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

    回想当初，这身衣裳还是她自己挑选样式，逼着他制作而出的。对于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的画夜来说，天知道他憋屈成了什么样，才费尽心思给她做了出来。

    “原来有的习惯，不管转生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她微微侧首，唇畔无意中划过他的脸颊，顿时感慨他光滑的肌肤，总会轻易让人动心。

    无论莫安忘却了多少，又记起了多少。对画夜来说，只要她还在自己的怀里，在自己的身边，已是满足。

    “你觉得这些小国有那种魄力吗？”空旷的大漠无人能听见两人的对话。拥着莫安的画夜此问引来莫安轻笑，“你觉得呢？”

    “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引发了什么？”画夜搂紧了她的腰肢，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莫安吐吐舌头，“我可什么都没做。”

    画夜丢给她一个根本不信的眼神。她抿抿嘴，别开脸偷笑。她真的没做什么。不过是悄悄做了一点点安排，至于后果怎样，她真的没考虑过。

    不过这些小国引来的争端，对她来说无疑是胜举。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就没有仙音女王的妥协。

    “三公主跟我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只是命运轨迹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不管她想什么，想做什么。对我们来说，还有任何作用吗？”

    “我不管她想做什么，只要她不动你。我对她全然无视。”画夜直言不讳。在他的心里，除了莫安，其他任何人都不重要。即便是莫安在乎的那些人。爱护及乌可以，锦上添花还是别想了。更何况是想算计莫安的三公主。不要她命已经是画夜的仁慈了。

    “有的人留着，也是一种乐趣。”

    “乐趣？！”

    画夜捏她的脸颊。对于她这种恶趣味，他还真没想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她握着他从自己身后穿过的手。宽厚的手掌与白嫩娇小的手交握着，一同牵着马缰。如果不是有人跳出来捣乱，莫安真要以为两人不是出来探听敌情，而是出来踏青游玩了。

    矍铄的老人白须长袍，敏锐的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功力。风烈烈而起，卷扬他的衣摆，更显得他如仙般风雅。

    老人身后跟了一个小童。梳着双髻，系着丝带。双手拢在袖里，不卑不亢的目视前方。

    老人瞧了两人许久，才朗声问道，“那支军队，是阁下的？”

    画夜摇头，却没回话。老人倒是不急不恼，静静的再问，“老朽见二位不似凡人。想来那支军队与你二人也有些关联。”

    “老人家，您有何事，但说无妨。”莫安秉承尊老爱幼的美德。既然人家没有一上来就开打，她也不好咄咄逼人。

    “今日你若胜了我这小童，老朽全当没见过二位。”老人说得轻描淡写，莫安微微一笑，“老人家可说实在了。切莫要出尔反尔。”

    “老朽只有一个要求。”

    “请讲。”

    “若当家的输了，还请与老朽走这一遭。”

    “若老人家的小童输了呢？”

    “老朽陪当家的走一遭。”

    好嘛，里外里他不见吃亏，莫安到觉得自己亏大了。

    所以莫安诚实的拒绝，“不好。”

    “为何？”老人缓缓而问。

    “横竖您都不亏，晚辈岂不是亏大了？”

    直言不讳的回答令老人一笑。这一笑，笑得四周风卷云涌，气势刹那倾泻。

    “亏不到你。”

    如此承诺若莫安还要斤斤计较，反而显得小气了。

    抬腿下马。莫安顺了顺裙摆。缓步上前，“可允晚辈使用兵器？”

    “老朽八十岁才收得这个徒儿，还不想他就这么没了。点到为止即可。”老人家的说法深得莫安赞同。微笑着点头，“那敢情好。多谢老人家手下留情。”

    画夜沉眉。当着他的面要欺负他的人，未免太小瞧他。

    莫安回眸一笑，“相公莫急。”

    这声相公叫得娇软浓情。画夜瞬间被安抚了。

    小童上前，莫安随即跟上。拉开了距离，小童这才露出双手，规规矩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莫安双手垂在宽袖中，脸上的微笑不减。回礼。

    小童一招七式，的确有些本事。只不过用的不是寻常内家功夫。莫安格挡的同时挑了挑柳眉，心中有了分寸。

    小童手上泛起的黑气可不是一般的内力。她隔空抽来一丛花草，触碰到小童手上的黑气，瞬间焦黑落地。

    小童雪白的靴子踩踏上去，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眼花缭乱的招式让人分不清交手中两人的身影。唯独可辨的，只有两人不同色的衣裳。

    “叮叮当当……”莫安脚踝响起急促的铃声，小童目光随即一落，手上力度突然狠上几分。

    “有趣……”莫安的笑声在风中散碎。一股花香飘扬，陡然而起的花瓣带了几许柔美，仿佛在向天地倾述衷肠。

    由灵力包裹的花瓣凸显夺目的**，轻而易举克制住小童手上的黑气。莫安游刃有余应付着小童，并不大意。即便是面对熟悉的对手都要谨防对方使出别的杀手锏，更何况是面对自己不熟悉的陌生人。

    老人观看良久，突然抬手。一股黑气凛冽的划破空气，带着破空之势射向莫安。

    画夜冷哼。

    随手一挥，宽袖带起的风让人如沐春景。老人的黑气瞬间消弭于半空。

    老人这才正眼去看画夜。没有因为画夜的出手而恼怒，更没有因为自己突然出手而感到羞愧。反像在考验着什么。

    “你最好别动。我没莫安那么好的脾气。”画夜冷声警告。身下的马打着响鼻原地踢踏。

    “徒儿，回来。”老人高声呼喊。声音不急不慌。小童立刻后退，丝毫不恋战。

    莫安疑惑的回到画夜身边，小童气定神闲的站在老人身后。似乎方才一直都在那里站着，根本没和莫安动过手。

    “公主好本事。”

    老人家赞扬得毫不吝啬。莫安坦然接受赞誉。并不妄自菲薄。

    “老人家可是有话要说？”莫安得理不饶。不讲清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朽乃麒麟国修行人。此次国王陛下号令全国竭力诛杀公主，老朽虽年迈，对自己没见过的，总是有些好奇。”

    要不说人越活越回去。这把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天真较劲，也是让莫安无奈。

    “老人家可清楚了？”莫安站在画夜身边，两人如一对璧玉，相得益彰。

    “老朽还是想请两位入府做客，不知可有荣幸？”老人面容依然淡然，却少了几分犀利，多了一分和善。

    “老人家既然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请恕莫安难允。不过此后莫安定当上门请罪。”面对强者，莫安并没有倨傲。反而放低了姿态。

    “老朽麒麟国清水道人。”清水道长拱手自报家门。莫安回一礼，“莫安记下了。”

    别人以礼相待，自己就不能以德报怨。不管来者目的几何，这种结果对大家都有好处。

    辞别清水道长，莫安与画夜再次前行。前面的路似乎谁也看不清湖，却又极端清楚。不会少了阻碍者，但对两人来说并非坏事。

    一路西行，不过两天便到了乌志国境内。跨马持刀的士兵比比皆是，莫安与画夜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回避城门。

    这一路并非没遇到军队，两人能避便避开，避不开也不会留下活口回去通风报信。画夜不喜莫安手上沾染鲜血，莫安笑道，“早已不是纯白的纸，多一笔墨迹，少一笔墨迹又有何区别？”

    画夜执子其手，叹道，“都怪我。”

    怪他？

    莫安不怪。

    所以莫安回以拥抱。

    若没有他的出现，她现在还是没有目标，四处游荡的魂。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该怎样去平衡苍蓝两国的势力。

    现在有了他。她有了目标，有了心。或许是从回忆的封印破裂那天开始，或许是从她知道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开始，她的目标那般明确。

    你们不都说我是天命之人吗？那我就做给你们看。毁了乾国，挑起婆娑国周边的势力之战，只有大陆乱了，才有趁虚而入的缝。

    这盘棋莫安规划得巨大，巨大到穆休都不曾想到她的真实目的。

    想要安静的去生活，唯有打破现有的局面。

    他们都以为她是被动的，只因为她向来逆来顺受，即使叛逆，也从来不会忤逆墨轩的安排或者风飏的规划。却不知道这里面她到底有多少次是真的处于被动位置。

    他们以为他们控制着局面，却没想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又何曾不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画夜魂魄飞散在莫安意料之外。只是这个意外被莫安利用，不仅收了宗门，还立了葬花山庄。穆家阁早在她打算之中，事情的发展之下，她顺水推舟而已。

    谁到底才是赢家，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她才不信墨轩没有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且不说良衣还在帐中，就连走得果断的风飏难道没有安排别的人在她的军队中吗？

    不管谁看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她真实的目的到底想做什么。

    若要说她想纳婆娑国异能者为己用，她为何又要破了婆娑国异能者的真实面目？

    墨轩百思不得解，风飏也同样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