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雪

    第四十九章大雪

    转眼便到了除夕。

    这一年没有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未归家的游子思念着家乡，在家的人再苦也会尽力过一个好年。

    废墟的人们在老掌门坟前摆下祭品，昔日英豪如今一座荒冢。这么多人来祭拜他，却独独没有他的骨rou血亲。新坟被白雪覆盖，鞭炮燃尽后一地红灰，颓然若血。跪在这里的这些人，又有多少真心地崇敬着这位废墟的开山祖师呢？可再恨他，这些人也不得不低头，甚至在他死后不能缺失半分礼数。

    肃景飒拜倒，眼角却看见了山谷那不知哪朝哪代的废墟。他记起师尊曾给他讲过的故事。那时毒尊医侠都还年少，倾世的美人未老，绝代的隐者刚出山，还不若如今永存黑暗不沐阳光。正是一日傍晚，他们行到此处，看见残阳映废墟，似已千世荒凉，如此壮阔苍凉。那废墟的主人还是少年的模样，有飞扬的眉梢，脸上满满都是豪情。萧傲穹被这废墟打动了，一瞬竟觉得这废墟永恒，来自那远古洪荒，而且将一直长存。少年很天真地想，若是在此开山立派，则与废墟同命共长，甚至，能成就如此壮美的废墟，也不枉此一生。他跃上最高的山石，向伙伴们宣告废墟的成立。然美人轻笑，医侠颔首，隐者倚在废墟上看着夕阳，独独不响应他的豪情。

    多少年过去了，红颜枯骨老，毒尊亦成荒冢，医侠遁世，隐者无踪，再也不见当年的盛况，再也没有了那些单纯的感动和豪情，只剩下凉了的血，一代代流淌在后人的身体里，悲哀尚未褪去，却渐渐沾染了仇恨与功利。肃景飒随着众人起身，拍拍身上积的雪，他看见天空中有一个黑点，那是只鹫，专食死rou的毒物。

    大雪掩盖了人迹，旧梦已散，新梦未圆。

    这雪很大，从南方的废墟到北方的侧寒，全被它覆盖。大地一片白茫茫，肃杀的冷意令生灵寂灭，连草原上的毒也被遏制住了。

    凌空裂在雪地里追逐着白狼的步伐，三九寒天他只穿了一层单衣，流出的汗结成冰凌挂在发梢。他的掌带着风，他的戟带着雪，他和狼一样在这草原上奔跑捕猎，赤手空拳地对付最凶猛的饿熊，他用拳、用掌、用腿、甚至用牙，眼里全是冻结的岩浆。他不再想起童年时母亲温柔的歌谣和父亲宽大的手，不再想起少年时和师父师兄弟们一起守岁放烟火，不再想起萧冷韵在烟火下的笑，也不再想起婶婶煮好的羊奶。过年了，可他的家已破亲人已亡，还过什么年。他拖着死熊回到山洞，狼叔柔软的皮毛蹭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突然有了些温情的味道。一人一狼分食了这特殊的年夜饭，凌空裂想着幼时狼叔带着他在草原上奔跑，教他向狼一样捕猎生活。他和狼群一起迁徙，直到遇到师父，他站起身来重新成为了人。很奇怪，一般人这样根本没办法再做回人，也不可能可以控制自己在像野兽一样生活的同时维持人类的思考。垂在他胸口的狼型挂坠有些温暖的感觉，他伸手握住，凌空裂从未向天狼血蛇祈求过保佑，但他一直保持对自己祖先和神明的尊敬。他向寒山的方向遥遥跪拜，身后的白狼看在眼里，在他礼毕后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渐渐黑了，浩荒大帐周围点起篝火，人们不分部族姓氏一起载歌载舞。望江楼里女人们包着饺子，窗外的烟火映红了天。京城皇帝设宴宴请百官，邀众人共同举杯祝国泰民安。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过去的被白雪覆盖，而新的未来，要我们来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