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专家
射击的要领可以说多的不得了。 注意射击的节奏，时刻留心弹药的消耗，还有按照正确的顺序选择射击的目标……哪怕随便找出来一个对军事一知半解的门外汉，他也可以板着指头说出一大堆绝对正确的话来。 然而，要是在激烈的交火中还要刻意地去记住这些的话，反而会更快地丢掉小命。 所谓战斗的要领，并不是那些在笔头考试的时候绞尽脑汁才能一条条回想起来的东西。 而是在那之上，经由无数次枯燥疲累的训练，被无数次从战场上生还的经验牢牢地烙印在身体上的本能。 无需思考。 第一个目标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少年没有任何的犹豫。 从调转枪口的方向到击中目标，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样的动作，流畅自然地如同呼吸一般。 被击中的敌人倒地的样子令旁观的少女想起不慎从货车上滑落而摔在地上的一袋土豆。 “好逊……” 不仅没有给予同情，反而这样狠狠地吐槽了。 “你这样子根本就只是单方面地在欺负对方玩儿吧？” 因为听到这话而停了下来的少年退出了打空的弹匣，带着未能尽兴的遗憾叹了口气： “这样也没有办法，毕竟不是专门的训练场地，要应付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你看起来不是挺高兴的吗？” “不，实际上这个场地里不完善的地方还是相当地多，至少单纯地使用手枪就能够对抗多名持有自动武器的敌人这种事情，在实战里是不会发生的。而且，这里使用的器材在手感上还是和实弹还是有着相当的区别……” 少女不再说话，但是“你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这个意思还是明白无误地在脸上显露了出来。 “……请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面色微红的少年用一声轻咳结束了对话，在言语方面他是绝对无法与少女匹敌的，他对这一点早已深有体会。 不过，像现在这样，话说完之后两个人都陷入沉默的情况还是十分地罕见。 “怎么了吗，千鸟？” 因为感到空气中飘动着意外的粒子，他的神经和语气都开始紧绷起来。然而，在看到自己同伴的样子之后，他就立刻开始试图说服自己不要作出什么“过度”的反应。 留着黑色长发，有着理想的健康体形的少女，出神地望着实时显示各个玩家分数的屏幕。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朝他示意着不断变动着的排名： “喂，宗介……” “……有个家伙的分数快要超过你了哦？” ————————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结果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认真起来了啊…… 右手义肢的手指在眼前张合着，因为尚未覆盖仿生表皮的缘故，机械零件和电子肌腱运作时的些许噪音透过手套传了出来。 “还有什么不适吗，兄长大人？” “不，没有。”带着手套的手停下了无意义的活动，轻轻地按在了女孩茶褐色的头发上，“别摆出这幅担心的样子啦，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真的。” 为了增强话语的说服力，无生命的手掌轻柔地在女孩的头顶上摩挲着。 没过一会儿，女孩就低下头，从他的手下挣脱了出来。 难道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吗？ 虽然一开始是这么想着，但只要稍微抬起头来，就知道她这么做的缘由了。 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从穿着上看倒像是学生，因为角度的关系，后面那个人的脸完全被前面那个女生给挡住，只能隐约看见头上那一头蓬松的乱发。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什么啮齿类动物啃过一样。 “是你认识的人吗？” 因为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有过交际，所以只好先向自己的同伴求证，可是御坂9982也只是看着那边疑惑地摇着头。 也就是说，有必要谨慎地确认对方前来的目的了。 “没关系啦……只是看看……” 依稀能听到那边在说些什么。 白杨背着左手等待着，在那两人走到面前的时候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吗？” 形式上的礼貌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抱歉打扰啦……” 黑色长发的女孩才刚要开口说话，就发现她同伴那虽然并不十分宽厚但却坚实无比的脊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挡在了身后，应该就是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从身后紧赶两步越过了她的位置吧。 理由还不明白。 但是她的同伴，名叫相良宗介的人，大概又感到了什么不存在的威胁，而自作主张地想要保护她了。 “喂，宗介，这样子很没礼貌……” “千鸟，交涉的事情就交给我。” 没头没脑地突然就这么说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体整个地挡在了少女身前。 “你这个家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你认识这个人吗，宗介？” “肯定的。” 相良的回答带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千鸟，这个男人，是前苏联兵。” 前苏联。 少女轻声读着这个名字，手指不自觉地从书本上划过，像是要拂去那并不存在的历史的尘埃。然而，除此之外，这个名字并不能引起她多少的共鸣。对于十几岁还处于青春期的国中女生来说，十年前这个词差不多就等同于一辈子了。 上辈子的事情换了谁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但如果一定要把这两件事情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是在那个庞大到世界都为之震惊的帝国分崩离析的时候，幼年时的女孩正牵着母亲的手一步步走进学院都市的大门。满心沉浸在新奇之中的她并不能体会大人们在日常的寒暄时为什么会反复地说着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着或是兴奋或是担忧，但却通通充满了惊愕的神情。 前苏联解体。 她再一次复述道。 然而，心中依然空荡荡地没有生出什么特别的感觉来，她有些失望地合上了书本。趴在桌子上朝着对面吹了口气。 那个家伙，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苏联已经不存在了”这样的话来的呢？ 光是像这样子一个人傻乎乎地翻历史书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吧。 不过…… “啊，jiejie大人~” 如果说有谁的声音是少女御坂美琴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话，这就是了。 一方面是怎么也习惯不了学妹那过分亲昵的表现（最近似乎还变本加厉了），另一方面也有着些许不能为外人道的心虚。她尽可能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可是转身面对着来人的时候却忘记了把书本合上。 “黑，黑子！” “我还以为jiejie大人会在什么地方……” 少女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图书馆里可是禁止交谈的呀。” “没想到居然会在图书馆里，而且还是看着这样一点也不淑女的书籍……虽然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果然还是觉得说直接一点会更好，jiejie大人，你最近也实在是对那位先生的事情太过上心了吧？” “欸？” 被这样直接地戳破心事的少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学妹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有！” 少女下意识地大声反驳了一声，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尴尬地缩起了肩膀，她的学妹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她。 “jiejie大人，jiejie大人……”伴随着的是刻意强调一般的叹息，“你差不多也该有点自觉了吧，这几天jiejie大人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大家的注意力可是都被吸引过来了啊。” 身为学院都市排名顶尖的七位之一，会被这样被众人留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倒不如说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白井想着，要是再不提醒一下jiejie大人多注意一下她自己的举止，过不了多久“御坂美琴已经有心上人”这样的传言就该满天飞了——而且看起来，也并非全然是空xue来风的样子。 还对这个状况一无所知，或者假装全然不知情的人，大概就只有当事人御坂美琴本人而已。 “黑子，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学习一下……” 拼命试图掩饰的样子，大概也只有在学妹愿意主动配合的情况下才可以蒙混过关。 “纠正一下，jiejie大人，您这样子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喔？” “欸，有这么久……？” 对这个状况感到吃惊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正在小声发出惊呼的少女。对于自己的学姐竟然能够连续好几天都耐着性子阅读这种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趣味可言的书籍这件事情，白井的惊讶和挫败感可以说比其它任何人都要来的强烈。 到底是有多么想要了解那位先生的时期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而且，虽然那个家伙确实有点来历不清不楚的，但是就这样子翻看历史书籍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白井黑子的目光掠过书页上用大号黑体字印刷出来的标题： 《苏联解体》 “真是的，就算是以那位先生胡作非为的程度，也没可能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