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天涯诗篇

    第十二章在天涯

    第一回天涯诗篇

    在天涯，天涯在何方。

    在天涯，流落在异乡。

    万物朝辉尽堂皇，独自漂泊伶仃洋。

    形单影只心哀伤，孤身举目皆凄凉。

    流离颠沛人无常，难觅知己述惆怅。

    风餐露宿纵难忘，何时衣锦归故乡。

    苍茫天地间，悠悠然飘来不算工整的古怪诗篇。英俊帅气的精灵贤者坐在小篷马车的车头，拨弄起圆身长颈的优雅五弦琴，尝试着为自己所做的短诗配上音律。但是，或许是诗篇本身就不够好，更或者诗人自身缺乏吟诗的才能，几经努力依然没有成功。

    卡尔骑着心爱的骏马，随行在马车旁。他常常要给伊夫泼冷水，取笑精灵故庸风雅，学人家创作诗词，不想弄巧成拙，贻笑大方。

    贤者伊夫出言反驳。说是换成了卡尔，恐怕就连那几句所谓歪诗也别想憋得出来。哪有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要不然，让卡尔也试试？作上几句像样的诗，给大家看看？

    吟诗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少年安亚和少女丽露。他俩无事可做，先前看见伊夫在翻看精灵诗集，就吵嚷着怂恿贤者创作诗歌。如今，这对少男少女拍手称好，又撺掇卡尔表露才华来上几句。

    卡尔·弗格森胡编乱造些插科打诨的笑话儿还行，真要他做什么文章诗词，那是绝对不成的。为了防止本来就不算“高富帅”的形象再有损伤，应该当即拒绝为妙。

    顺便说一句。卡尔认为，做男人不应该“高富帅”的，而应当是“高大全”——即所谓志向高、气量大、本领全，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男人不富，不要紧，关键是要有赚大钱的能力。男人不帅，不要紧，关键是要有干大事的魄力。

    只听他煞有介事地说，“人各有志，天赋不同。勉强去做与自己天赋相异的事情，那叫不自量力；反之，放弃去做与自己天赋相符的事情，那叫不思进取。本人的天赋不在于诗歌文学，还是不要勉为其难了。像某些人那样献丑，可就不好了。”

    “又不是让你当大文豪，”丽露小姐嫣然说道，“反正也闲来没事，娱乐一下有什么关系？”

    卡尔并非不愿表现，实在是苦于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可倒。他脸孔一板，假正经地训道，“无聊！有空就不会做些正经事啊！”

    “就是没有正经事可做，才闲的呀！”安亚插嘴，和丽露相视一笑。两人的唇间眉梢尽皆渲染着蜂蜜般的甜腻。白发少年和牧师少女相处日久，感情甚笃。近来更是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天天形影不离，有说有笑好不欢乐，旁人拆也拆不开的。

    刺客卡尔瞪了安亚一眼，心中不禁后悔。把这小子带出来真是失策。关键时刻一点不帮忙，尽给丽露帮腔。显然是“有了女友，忘了兄弟”，实在不讲义气。他酸道，“我可没那么多工夫和你们一起胡闹。”

    “小气！”少女丽露努嘴道，“又没见你在办什么正事。”

    “哼，哼，”卡尔有板有眼地说，“虽然你们没看到我行动，但其实我的脑筋一直在思考策划，我的感官一直在侦查搜索。如果遇上什么突发事件，就能够立即应对自如，从容不迫。哪像你们，只知道玩！有危险了，才急忙想起求我相助。”

    “你个‘谎话精’，就会吹牛！”丽露小姐早已看透了他，吐舌翻眼，给他做个可爱的鬼脸，“叫你作诗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话。”

    “你才‘惹祸精’呢？坏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卡尔回嘴。心想：这女孩长得清纯俏丽，专会假扮乖巧，实则却干得出夜偷小灵豹这样的事，并非完全冤枉了她。

    “哼！”丽露双颊薄红，半嗔半羞地扭过脸去，“大家别理他！”

    安亚以鄙视的眼神瞧着刺客卡尔，逼得对方尴尬地咳了一声。

    两位少年和精灵贤者又去想办法完善那首诗。安亚建议，除了思乡之情外，不妨添上些想念爱人的意境。丽露称赞这是个好主意。伊夫想起冯罗城的未婚妻璐雯，忽生灵感，有所启发。

    卡尔本来又要出言讥笑。但转念一想，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受到口诛笔伐，还是莫要自讨没趣。他暂且作罢，只等他们黔驴技穷时，才是自己的天下。

    不久之后，去前方打探路径的斯派克和威廉骑马返回，与小篷马车汇合。他俩已找到了歇脚的场地，中午可以在那里休息。

    从事野外探险活动的博物学者威廉·肯顿自从离开了荒野集落以后，就一直跟随着冒险团一行，旅途上倒也增添了不少乐趣。只不过，他愈发觉得，丽露和安亚之间的情感日渐深浓，根本没有他可以介入的余地。

    于是，威廉最近刻意回避少男少女，与他们保持距离。他或是陪同卡尔一起去打猎，或是与斯派克共同去探路。驻营时，则独自进行学术笔记的整理，经常蹓跶到营地附近收集昆虫和植物的标本。随行在威廉身侧的，是那头勇猛忠诚的斗狮犬。

    卡尔、斯派克等六人组成的霍克冒险团向亚述王朝进发，连续赶了许多天的路程。眼看着荒原就要接近尾声，地势慢慢在不经意间往高处延伸。互相不连接的成片草丛间夹杂着凌乱的石堆。大地呈现出从荒凉向繁盛脱变的斑驳景色。极目远眺，偶尔还能见到被遗弃在草地上的苍白骨架。那是掠食动物将食草龙啃得干干净净后残留下的凄凉尸骸，也从另一侧面反应出这一带的生态十分丰富。

    年轻的博物学者本来已有打算和卡尔他们道别，可是始终没有遇上恰当的时机。不可否认，威廉心中还是非常惦念着丽露小姐，不舍得和她说再见。

    他当然也奢望会有奇迹发生，某一天他的眷恋能获得心上人的认可。然而，事与愿违，在他眼里看来，丽露和安亚共处时是那么样的亲密无间，他的存在因此受到了并非恶意的忽略。

    少女丽露见威廉回来了，甜甜俏笑着朝他招手，热情邀请他参与作诗。威廉饱受相思之苦，悻悻然很是酸楚，却对牧师小姐的要求总是不忍拒绝。况且只是作诗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的事，他这就答应，决定在文采方面好好表现一番，有所作为。

    备受煎熬，但又难以割舍。威廉时常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即然得不到回报，为何还要苦苦爱恋，这么看不开呢？转念又再想：爱是为了索取回报吗？思来想去，难以释怀，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爱那个女孩。爱没有错，但不是每一份爱都会有对的结果。

    中午时分，七位旅行者在一棵长得歪斜的粗壮大树下休整。徐徐微风吹拂在身上十分舒适，太阳也明媚得令人心情畅快。四周全是浑然天成的乱石。这些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石头毫无规律地排列在茂密长草中，暴露于蔚蓝天空下。

    即便有威廉加入创作行列，伊夫的那首短诗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卡尔因此深感幸灾乐祸的得意。丽露抗议他小人得志。他却庆幸没有参与作诗，一副早猜到你们不行的神态，实在招人讨厌。自己不求上进，还讥讽别人进步，这样的人最是差劲。丽露援引一位中年家庭教师的说辞，对卡尔加以申诉。

    很可惜，伊夫、威廉和安亚、丽露拿不出优秀的诗句作为实证，无法表明自身的诗歌才能，难以驳斥卡尔的谬误。在事实面前，有时只好忍耐，默默苦练本领，等时机成熟则可一鸣惊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具备了精湛高超的技巧和持之以恒的信念，离成功还会远吗？

    斯派克架起锅子，筹备午餐。这些日子的伙食并不单调乏味，不是只有干面包加清水。离开荒野集落时，当地的猎人和牧民们赠送给冒险团许许多多的食物干粮。其中，熏rou、腊肠、火腿之类的当然不缺，不仅数量充足，而且味道可口。卡尔有时也会猎些野味回来，让大家一饱口福。唯独欠缺新鲜疏果这一点，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却也不能太过贪心。

    就在炊烟袅袅升起，只等锅中美食芳香四溢之际。忽然有一声声救命求助的呼喊，从不远处响起，传到众人的耳中。呼救声急促而又惊慌，显然有人遇到了大难临头的危险。以对方的嗓音来判断，那人还是个孩子，最多和安亚、丽露相同年纪。

    觅声寻去，果然发现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边求救，一边朝着冒险团营地这边跑来。他看到炊烟，就像瞧见了救星，不禁加快脚步冲刺。

    可惜，少年奋力逃命，跑到乱石堆附近时，似乎已经筋疲力竭，再也奔不动了。于是他气喘吁吁地背靠一块大石，以此作为屏障，暂时喘息。却不见追逐他的是何东西，逼得他如此拼命逃窜。威廉的那条斗狮犬全身紧绷，对着逃亡少年身处的方向“呜汪”猛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