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0]凶案

    第十三章偷渡客

    第十回凶案

    玛卡小姐的身世比旅店老板更悲凉。听过她的故事，旅店老板才知道，他年轻时因为两个并不爱他的人而挥刀杀人，犯下罪案，因此毁了自己的一生，是有多么愚蠢。

    玛卡的父母是游牧民，后来在一场大沙暴中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她被附近的一户农场主夫妇收养了。起初，阿叔和阿婶对她还好。可是，阿婶不久后就病逝了。

    她的阿叔凶相毕露，不仅侵占了她父母留给她的财产，甚至还侵犯了她。玛卡的鼻梁就是她阿叔第一次闯进她房间，把她按在床上施暴时，被她阿叔打断的。那道伤至今都留着痕迹，仿佛在不断提醒她，那一晚曾发生的事，当时她只有十五岁。之后的几年里，她阿叔每次喝醉酒都会爬到她的床上来。她若反抗，就是一顿打，结果却是一样的。于是她学会了不抵抗。

    十八岁那年，玛卡趁阿叔不在家，偷走了家里她所能找到并能带走的一切现金和值钱玩意，去了大城市，独自谋生。她以为。离开了她的坏阿叔，到了城市里，她可以不必再出卖身体和尊严。然而，一个来自荒野，毫无本领和学识的女孩能干什么呢？

    残酷的生活告诉了她残酷的现实：她想活下去不饿死，就只有出卖身体和尊严，因为她仅有这两样东西可以卖。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在家里，她是她阿叔的情人。在城市里，她是许许多多陌生臭男人的情人。

    小时候，父母让玛卡相信上天、相信神。可她越长大，越是感到奇怪：若天上的神真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化身，为何却允许世间有像她阿叔那样坏的人？有那么多无耻邪恶的暴行？她又到底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一切的苦难？所以，她成年后不再信仰神。在神坛前，她不会祷告，只会吐口水。即然人都要靠自己，念神又有何用？

    但神，或者说是命运，确有垂怜世人的时候——虽然不多。玛卡后来在风月场上也成了颇有名气的女人，日子比过去要好了许多，她也攒了一些钱。但她的年龄渐渐大了，姿色也远不及那些刚出来混的小妞。她想安定下来，成个家。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并不多。不过，他遇到一个好人，一个好心的男人，一个偷渡客。他并不嫌弃她，愿意接受她的过去和现在，并与她一起开创未来。

    两人结婚了。丈夫把她带回了荒野，带到了边境。作为一名偷渡客，玛卡的丈夫有一卷世代相传的羊皮地图，记录着从卡修王国通过地下世界巴库兰托洞窟入境亚述王朝的秘密路径。据说，丈夫的祖辈是大探险家，因此才遗留了这张宝贵的地图，后人们则以此当起了带人越境的偷渡客。

    玛卡和她的丈夫一起引领着各色各样的不法之徒穿越边境。几年后，她也熟悉了地图上的道路。当时，夫妻俩的小日子还算安稳，但两人逍遥快活，颇感幸福。玛卡在大城市的生活中学会了风情万种，在边境闯荡的岁月里学会了坚毅不屈。

    只可惜，他们走的那条路再怎么说也是被人们称作死亡通道的凶险之途。玛卡的丈夫在一次偷渡过程中被洞窟里的捕猎性食rou植物“蛇藤草”害死了。她从此一个人继续着偷渡客的生涯，直到现在。

    旅店老板和玛卡相当熟悉，是很好的朋友，事实上比好友更要好。他知道，玛卡年纪大了，并且早已无法生育。那是她的畜生阿叔做的孽，总是逼她打掉腹中的胎儿，以便掩盖其兽行，却夺去了她当母亲的权利。但店老板自己又怎样呢？他也三十多岁了，又是个在逃的杀人犯，好不到哪里去。杀人犯和偷渡客，难道不般配？

    他鼓起勇气，向玛卡·达罗特求了婚——这件事不曾有人知晓。还没等到答复。一个名叫霍克冒险团的六人团队来到了无名村庄。带路的旅人向导斯派克为人豪爽洒脱，很快与他交上了朋友。

    店老板于是因其所托，找到玛卡，让她引领冒险团偷越国境，进入亚述王朝。昨天，这笔交易谈成了。店老板高兴之余，又找玛卡小姐，问她是否愿意这趟回来后与他结婚。

    然而，玛卡态度冷漠，似乎之前求婚的事对她而言根本就没发生过。她根本不想听他讲起结婚的事，并气忿地将他赶走了。

    店老板不知哪里又得罪了她，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一个人坐在月色下的院子里，对着夜空喝起了闷酒。幸好那旅人斯派克碰巧见到他闷闷不乐，于是两人喝酒畅谈，倒也尽兴。

    原来，旅人的婚姻也不如意，他和妻子离婚后陷入了低谷，刚从不顺心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听了斯派克的过去，店老板也把自己的经历和有关玛卡的事说给了对方听。找人聊过之后，心里总会舒坦些的——人是需要彼此倾诉的。只是店老板依旧感叹：上天似乎喜欢和人开玩笑，往往一个人越想做的事就越做不成，越想爱的人却总爱不上。

    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也可能是爱情受挫的原因。店老板当晚睡得很不好，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他也知道，足以改变一生的大事未必会有先兆。就像他打开那扇门，识破那段私情的前一秒，他也根本不会预料到他从那以后会成为一名杀人犯

    虽然他浑不在意，事情却还是发生了。天未亮时，大约凌晨四点多。店里的小伙计就把他叫醒了。因为旅店后面发现两具尸体——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

    旅店老板见了两具尸骸，感觉要吐。被日出前的冷风一吹，呕吐感更甚。他知道，这不可能是花姥姥干的。妖精老厨娘来自卡修境外的广袤大草原，她的家乡确有吃人的习俗保留着。给她一个活人，她也确实可以做出一大桌的菜。但花姥姥的手法将会更精细更有美食家的风范，绝不会将尸体随便泼满燃油后一把火烧成焦黑。更何况，无名老人收留她时，妖精老妇已向她信奉的黑佛陀发下过毒誓，决不再把人当做食材来做菜。

    被烧焦的死者是一男一女。两人死得极惨，是被连捅数刀之后杀害的。死后不但遭到焚尸，凶手还把他们的牙齿都敲掉了，并挖眼削鼻，更似乎剥掉了两名受害者头上和脸上的人皮。使两人容颜尽毁，面目全非。是什么人对他们如此痛恨？他们又是何人？

    经过辨认。男性受害者是那个四肢又粗又短，闻上去像臭鼬的胖恶汉。他昨晚曾想欺负冒险团里的牧师少女，结果自作自受，被扔进了猪圈。他的两名同伙壮恶汉乔曼和瘦恶汉班尼好不容易才把胖子认出来。

    女性受害者却不知是什么人。店老板想了许久，忽然记起一个女人。那女人大约六天前住进店里。之后一直独自关在房内，既不外出也不吃东西，极为神秘反常。

    老板与小伙计这就去那女人住的客房敲门，里面没有回应。用备份钥匙打开了门，房内当然没有人，也根本不像有人住过。门钥匙就放在床头柜上——这把钥匙是有人租过这间房的唯一证明。这女人和胖恶徒是什么关系？杀他们的，又是谁？

    壮汉乔曼与瘦子班尼曾听臭胖子向两人吹嘘过，讲他认识了一个神秘女郎，和她暗中往来甚密。那女人似乎是某位大人物的秘密情人，偷偷带着巨款溜到边境的。昨晚，胖子被那帮打手揍得很凶，浑身都痛，还有些发烧，倒在床上休息。也许那女人来看望胖子，不料追她的人正巧到了。于是，胖子受了牵连，和那女人一起，被人宰了。毁容烧尸，自是销毁罪证，并掩盖那女子的身份，以此保护那位大人物，不使其暴露。这番说辞倒也有理，相类似的事并非没有。

    凶案自然惊动了旅店里的不少人，其中也包括卡尔与斯派克等人。他们听闻此事，也是颇感惊异。冒险团与三名恶徒有过冲突，若是壮汉和瘦子以胖子之死诬陷卡尔一行六人，说是他们报复杀人，那可就麻烦了。无名村庄没有治安官，遇上此类事件又不知如何处理的。可千万别影响行程才好。

    旅店老板说，有人在村中被杀也属正常，因为这里鱼龙混杂，全是凶悍的不法之徒。发生了矛盾争执，一般由无名老人进行裁决，或在他主持下由当事人双方以决斗方式了结。

    店老板向众人保证，那老人家很公正，即使有人想嫁祸冒险团，也不必害怕说不清楚。但出乎意外的是，那位弓着背、身披褪色长袍的老人居然失踪了。到了卡尔他们该出发的时间，这件案子也没有结论，只好任其悬而未决。

    除了少女丽露还在睡觉，霍克冒险团的其余五人都觉得心里很是不安。这桩残忍的凶杀命案十分蹊跷离奇，发生的时机也很不对劲。好似诡异的乌云，笼罩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散。但众人不愿为此耽搁，走为上策总是不会错的。免得壮恶汉和他的瘦子帮凶又惹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