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残碎虚空

    第十七章伏兵

    第八回残碎虚空

    老人坠桥。这事实令大多数人都意想不到，连宝象也愣住了。成功了！竟然赢了！老僧还未死，老人却从桥边坠落。出其不意的惊人逆转使老僧难以置信。

    不过，错愕之情很快就被得意之情取代了。法僧宝象哈哈大笑，笑得嚣张、笑得跋扈、笑得更似有些发了疯的癫狂。

    旅人斯派克对于眼前骤变的状况好像并不特别惊讶。他依然从容、镇定和沉着，并以从容的态度、镇定的神色、沉着的技法挥出一剑。长剑以横斩之势飞速袭向老僧的腰腹。剑很快，剑上闪着不屈的耀目锋芒。

    万物教的法僧正得意，得意之余更有些忘形。他见剑芒拦腰截来，当然是要避一避、躲一躲的。毕竟，老僧忌惮旅人的如光快剑、快剑如光。他跳开，向后大跨步地迅猛跳开。

    跃起时，宝象还记得要让自己的姿势更好看些、更符合高僧应有的仪态。他显然忘了，他的白法衣已碎成布条，他的僧袍也已破烂不堪，他身上又已多处受伤流血，他头脸涂抹的金粉更已被满面流淌的汗水弄得花成了一片脏污之色。

    尤为要命的是，宝象并不知晓，他跳起之后再度落下的位置是一处陷阱。旅人剑客的攻击只是为了让这年老的法僧自投罗网。等老僧双足踏入那无名老者巧妙布置的咒阵之中时，一切已经晚了。

    老僧惊觉，脚下的触感不对。他向脚边一看，大吃一惊。自己已踩进了一个紫色的光圈里。魔力刹那间升腾上来，如妖冶的紫雾，却又翻涌着黑暗的气息。

    紫黑魔雾缠上了年老法僧的脚，攀上了他的腰，更要朝他的胸臆间爬来。那就如同被许多亡魂幽灵的无形之手捉住了、搂住了、抱住了，脱身不得、拔足不能。魔雾无形却有力，宝象被缚获、遭禁锢，受困于邪魔的阵法。

    一种空灵低沉的咒语从石桥旁边传来，飘荡于“地府之门”的广袤幽暗之间，似玄冥的使者在招魂，如地狱的向导在引魄。循声看去，无名老者缓缓升了上来，出现在石桥边的半空中。

    年迈的通灵师会飞？不！他并不会。但是他昂然站在那头骸骨之龙的背脊上。那骨骼间燃烧般弥漫着寒蓝色魔力的骸龙不仅有一双飞翼，而且那翼翅还很大。展开的剑形翼骨以霜冷色泽的炫丽魔法阵编织出半透明的翼膜，赋予骸龙飞翔的能力。通灵老邪乘着骸骨飞龙，用咒语控制由他布下的、名为“残碎虚空”的咒阵。

    宝象老僧狂怒异常，呐喊嚎啸。他的双目似乎射出了毒光、鼻孔好像冒出了毒烟、嘴巴犹如喷出了毒火。但这些全是惘然，他已逃不出咒阵的束缚。“残碎虚空”的咒法将为他召来恢弘的黑暗，使他堕入崇高的虚无。这法僧的生命即将回归死亡——回归那伟大的荒凉。

    这年老的僧人是万物教的法僧，堪称“毒行天下”的宝象。他的“毒魔腐骨功”精湛且深厚，他的“黑风劲力”强悍并威猛。销肌化骨的毒功和摧金断玉的力量都凝聚在老僧的双掌，使他足以将他的敌人打得灰飞烟灭，杀得尸骨无存。

    如今，这骄横跋扈、傲慢自负的法僧宝象却在地底峡谷的一座石柱桥上陷入绝境，被通灵师用“残碎虚空”的咒阵缚获禁锢，即将命丧“巴库兰托”洞窟，魂归“地府之门”。

    那年迈的老人没有名、没有姓，来自卡修王国边境上的无名村庄。许多亡命天涯的逃犯受到他的收容，一些本领高强的怪客听候他的差遣。他被称为“无名老人”，实则是擅于邪术异法的通灵师。

    无名老者正驾驭着龙形的傀儡，稳稳站在那头体格硕大的骸骨飞龙的脊背上。空灵深邃的咒语飘荡在空中，向死神的细语、恶魔的低吟，仿佛能将灵魂诱入万劫不复的冥狱。这咒语cao控着石桥上的咒阵，那咒阵则在老僧宝象的身上发挥着惊人的效果。

    双脚踏入咒阵中枢的宝象立即就被升腾上来的紫黑魔雾纠缠束缚。他动弹不得、应对不能、挣扎不出，无法摆脱咒术阵法的魔力。更可怕的是，“残碎虚空”并非只是将他困住。

    无名老人念诵的咒语持续引发咒阵的能量，以老僧足底踩到的光圈为核心，通灵师布置在周边的十字架形骨镖也散发出了诡异凶邪的紫光。

    那些看似散乱丢弃，实则精心安插的骨镖是咒阵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阵法的魔力不断被咒语催动，一个个骨镖尽皆发生了变化，在紫色凶光中成了一座座半人高的骸髅十字架。

    由骸骨和骷髅构建起来的十字架泛着阴蓝的冷色调，既好似异界的墓碑，又如同地狱的路标。用魔法能量转换而来的邪异十字架为数不少，全都耸立在四周，把法僧宝象包围在当中。

    十字架上的骷髅头面对着老僧那一边，漆黑眼洞内释放的光芒确是紫的。这使宝象感觉到，有许多满怀恶意怨恨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向了他，凝望着他。

    “残碎虚空”的效果越发突显，老僧则相对的越发虚弱。他知道，是咒阵在贪婪地攫取他的生命力。那许多骸髅十字架就像一群残忍的掠夺者，会导致他体内的活力源源不断地流失，最终带给他死亡。对此，宝象无能为力。因为从他脚下蹿上来的魔雾仍似驱散不了的恶灵，紧紧地缠绕着他、捆绑着他，令他束手无策。

    老僧此刻意识到，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上当受骗，中了通灵师的圈套。宝象以为，无名老者与他交战时行迹诡诈、进退不合常理，是由于对方谨慎沉稳，不愿意冒然出手攻击。然而，他错了。无名老人的真实目的，是以战斗为掩护，设置各处的骨镖，以便完成咒阵。

    宝象猜测，无名老者一直调派四具骸怪与他缠斗不休，是打算进行持久战、耐力战。可惜，他又错了。无名老人的实际企图是用骸怪牵制法僧，不让敌人脱困后离开咒阵的有效范围，并尽量引得老僧接近那触发咒阵的光圈。至于通灵老邪的一系列攻势，只可算是佯攻。仅是为了把宝象逼到咒阵中枢，使之落入陷阱。

    这些阴谋诡计，法僧宝象当时并没看穿揭破。但旅人剑客却是一看情况就明白了，所以配合老人的计划采取行动，最后成功迫使宝象自己踩进了咒阵的光圈，发动了整个“残碎虚空”的咒术阵法。

    为时已晚。宝象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又有何用？他既逃脱不出魔雾的缠缚，又无法阻止生命力的失去。石桥上，万物教的僧人几近全灭。没死的，也受了重伤，瘫在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仅存的那几个还能顽抗的教僧要面对南十字军、电气蜈蚣和霍克冒险团，根本没机会，更没能力来救老僧。

    咒阵的优势在于威力大、效果显著，但发动的条件相对而言也比较苛刻。若是法僧宝象早些看穿通灵老者的预谋，不踏入光圈之内，更在骸镖没有启动、还未产生作用前就将之摧毁，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法僧宝象孤身站在盈动着魔力、腾旋着魔雾的紫色光圈中。附近那些骸髅十字架的底部铺展开环形的咒符和魔法图纹，与光圈之间有浮于桥面上的紫红光线相连，形成一张蛛网似的法阵。

    老僧犹如落入网里的猎物，他的生命能量被凶邪的咒术抽走、夺去、吸收，通过魔力编织出的网线，输送给每一座模样恐怖的十字架。极度衰竭的老僧已没有了使用毒功掌劲的体能，身躯和四肢迅速削瘦干瘪下去，看情形就要成为一具真正的尸骸了。

    而骸髅十字架在获得了更多的活力后，变得鲜明和生动，特别是上面的骷髅头，龇着牙似要咬人，眼内的光辉也染上了更深浓的血红——炽热得像是要引发烈焰。

    “毒行天下”的宝象在临死前，仍尽力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念经，虔诚地念诵佛经。只听得诵经声越来越轻、越来越细、越来越平静。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