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番外【释怀】
轩辕晔急忙将自己的手放开，强行克制住急切的心情放缓了声音道：“孩子是芮儿的，没有人会抢走！芮儿不要害怕。·” “真的吗？”芮盈缩着身子问，似乎怕到了极点。 “是，我保证。”待芮盈情绪平复些后方才引诱到刚才的话题，“芮儿，你说你没有推安云桥落水对吗？那为什么你的耳铛会在安云桥手里？” 耳铛？芮盈似乎一下子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好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耳垂语无伦次道：“好疼，她抓我，好疼，耳铛没了。”忽地她又哭了起来，“呜，皇上在她手里看到了耳铛，他骂我是毒妇，我好难过！” 听到这里，轩辕晔哪还会不明白，原来真的是他误会了芮盈，芮盈没有推安云桥，就像元福先前猜的那样，是安云桥自己不小心落水，却在芮盈想要去救她的时候，误抓了芮盈的耳铛在手；许是因为过于害怕记不清当时的事，又许是因为手里的耳铛，让她误以后芮盈要害自己。 而自己，当时只顾着恨芮盈背叛自己的信任，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径直将罪名强加到头上，以致她在过度伤心下早产，失去了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孩子…… 这一刻，他悔恨不已，搂住芮盈单薄的身子哽咽道：“对不起，芮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终于等来了这一句对不起，可是，还有用吗？孩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啊…… 这样的悔恨令轩辕晔来别院的次数愈加频繁，甚至连除夕亦是在别院过的，陪着芮盈一道吃饺子一道放烟花。当看到芮盈因那绚丽缤纷的烟花露出犹如孩童一般的笑容时，轩辕晔不觉亦露出了这两天来难得的笑容，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既然上天让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那么他一定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补偿于她。 彼时夕阳如醉，天边五彩缤纷，绚丽如世间最华贵繁复的锦缎，而在那样的万丈霞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立在那里，夕阳的余光照在她身上犹如蒙了一层浅橘色的光晕。一阵晚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与衣衫，如振翅飞起的蝴蝶。 “芮儿？”轩辕晔停下脚步，不敢确定地唤着，心隐约生出一丝祈盼的欢喜。 低头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在随风飞舞的黑发，轩辕晔看到了那张脸，是芮盈，而此刻，她的脸上没有往常的迷茫与痴傻，有的只是宁静以及……哀伤。 轩辕晔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芮盈，难道……这样想着，有所激动，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她缓缓欠下身去，朝自己行了一个端庄合宜的礼，口唤道：“皇上。” 不用再问什么，轩辕晔知道，他日盼夜盼的李芮盈终于回来了，不再痴傻，不再蠢钝，以后那个惠质兰心的李芮盈回来了。 缓步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温软的脸颊滑落至尖尖的下颔，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徐太医真的将你医好了，芮儿，我的芮儿回来了，真好！” 芮盈望着一身亲王吉服的轩辕晔，夕阳拂落他一身锦绣霞光的同时亦暂时化去了惯常的冷漠，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俊美无铸，恍若天人。· 感受着他掌心深刻的掌纹，芮盈心说不出悲喜欢苦，一切皆只是算计罢了，何来好与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与轩辕晔相对， 有清冷如秋月的哀伤在其，“为何要医治妾身，妾身宁愿一生在疯颠之度过，如此就不会伤不会痛；如此就会以为孩儿还在身边。”这话固然是算计却也是真心，低头，莹白纤细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枕头了，没有孩儿，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泪落如珠，哽咽声从紧闭的绛唇间逸出，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肩膀不住地抖动，心痛如绞，似有无数尖刀在体内乱窜，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芮儿！”轩辕晔眼底有焦灼的痛楚，紧紧抱住她不住滑落软倒的身子，“对不起，芮儿，对不起！” 轩辕晔的道歉，令芮盈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痛楚，哽咽化作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在他怀哭得不可自抑，虽是算计，这痛却是实实在在，不曾虚假；若非一直支撑自己的那股恨意与不甘，她真宁愿自己疯颠一生，让孩儿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 轩辕晔没有再说，只是牢牢地抱着她，许久，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唯有零星的啜泣还在响起。 “莫要哭了，芮儿，对不起！对不起！”低头，心痛地吻去她脸上簌簌如珠的泪，这样无间的亲呢似乎吓到了芮盈，令她想逃，无奈身子被紧紧禁锢无处可逃，“妾身待罪之身，不敢当皇上如此相待”。 “不要说了。”轩辕晔不顾她的抗拒，拥了她怜惜道：“当年的事我已经清楚了，与你无关，是我误会了你，累你失去我们的孩儿，还在这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芮儿，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从适才到现在，轩辕晔已经说了无数次对不起，这话他以前是断断不说的，显然是真心感到愧疚，否则以他皇子阿哥的身份，何需向人道歉。 “是妾身自己没保护好孩儿，与皇上无关。”她别过头，不愿与他相视，泪无声无息滑落脸庞。 “你这样说便是还在怪我。”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良久，在喟然长叹，他再次道：“芮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随我回皇宫。往后，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至于孩儿……我们还会再有的。” 听得轩辕晔亲口说出这句话，心缓缓松驰下来，然口却道：“妾身已被废为庶人赶出皇宫，哪还能回去。” 她越这样说，轩辕晔心里的内疚就越浓，捏一捏她纤细的手腕道：“轩辕哪条律法规定废为庶人就再不能回宫。”顿一顿，他极认真地看着芮盈，“芮儿，我只问你，你愿意与我回去吗？” 夜暮降临，夕阳只剩下小半个尚露在外面，四合的暮色愈发衬得天边红云彩霞绚丽无边，远处有大雁成群结队的飞过，这样遨游天际的自在，于她却是可望不可及了。北鸟尚可南迁，她却只有一条遍布荆棘的路可走。 许久，在雁影即将消失时，芮盈在轩辕晔略带紧张的注视点下了头，下一刻，明澈耀眼的笑容划破暮色沉蔼的天空，令芮盈有一刹那的失神，冰冷的心因这缕笑容再次裂开一个缝隙，周身的暖意渐渐渗了进去…… 于他，始终不能做到真正无情无义，即便算计，也有情义在其。哪怕他曾经伤的自己那么深； 情啊，究竟为何物，为何总让人忘了自我？ 解开了困扰多年的结，轩辕晔心情大好，拉起芮盈往别院外而去，“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远处，墨竹与李卫并肩而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演了半年的戏终于可以落幕了，只是这一步跨出去，迎来的将是无边厮杀争斗，不能回头，直至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这样对主子真的好吗？墨竹茫然地问李卫。 “自然是好的。”如此说着，李卫却叹了口气，“王府之固然步步惊心，可是困在别院主子的心永远不会安静下来，不止是因为恨与怨，还因为主子舍不下皇上。主子的心，始终系在皇上身上，哪怕皇上曾经有负于她，亦放不开啊。” 墨竹默然，这样的话令她想到胤祥，那个爽朗英挺，总喜欢弹她额头的十三阿哥，他已经娶妻纳妾，可自己同样放不下，总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么晚了，皇上要带妾身去哪里？”芮盈被他一路拉出了别院，有轩辕晔在，自然无人敢阻拦，远远看到便已跪了下去。 “去了就知道了。”轩辕晔微微一笑，带了几分神秘。 门口栓着一匹白马，正在那里悠闲地甩着尾巴，元福正拿着一把青草在那里喂它，见到轩辕晔拉了芮盈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分明的喜色，旋即很好地掩饰起来，上前打了个千儿，“皇上。” 轩辕晔挥挥手，示意他将缰绳解开，拍一拍白马靠过来的头，脚在马镫上一踩，利落地翻身上马。轩辕自马背上得天下，虽定国多年，生活相对安逸，但一直保持着原有的习惯，凡皇子皆自幼学习骑射弓箭，年满十岁者，更要在每年秋季随皇帝至围场狩猎。 轩辕晔上马后，将手递向芮盈，“如何？可敢上来？”满清贵族，并不乏女子善骑射者。 “有皇上在，纵是碧落黄泉亦无不敢二字！”如此说着，她将手放到轩辕晔掌，随即一股大力将她腾空拉起，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稳稳落在马背，身后是轩辕晔宽阔温暖的胸膛。 “抓紧了！”随着这句话，轩辕晔一勒马缰，白马立时如箭一般疾驰出去，耳边风声唿啸，物转星移，不一会儿别院已被远远抛在后面。 两人的衣衫在凉风猎猎飞舞，恰如两只互相追逐的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却不知是庄生入了蝴蝶的梦，还是蝴蝶入了庄生的梦？ 暮色下，有蜻蜓低空掠过，透明的翅膀在空轻轻扇动带起微小的气流，围绕在共乘一骑两人身畔，翩然若舞。 芮盈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何况是这样自由奔跑在效野上，不由得生出一种豁然与欢喜之感。伸手，有蜻蜓落下，似想停在她白得有些透明的指尖，然策马奔跑的风太大，根本不是蜻蜓细细的脚能抓住的，刚碰到手指便被风吹走，远远落在马后。 轩辕晔见状，脚下一挟，勒令白马放缓了度，慢跑在这样郊野之上，原本落后的蜻蜓顿时悉数飞来，还挟着几只小小的蝴蝶；彼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这片郊野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香气浮动，令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见芮盈的目光一直追随在那些蜻蜓身上，轩辕晔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一抓，再张开时，掌心已经多了一只正在扑楞着透明翅膀的蜻蜓，芮盈小心地接在手。 “以前学过骑马吗？”看她坐在马背上的姿势，虽然不太熟练，倒也有板有眼，不像是初次乘坐。 芮盈点点头，微翘的嘴角蕴了一缕笑意在里面，“小时候跟随兄长学过几天，只是长久不骑，生疏了许多。” “那正好，前几日慕容家送来几匹西域的纯种马，瞧着不错，改明儿让元福带你去马房选一匹性情温顺的；往后得空时我陪你来这里骑马，省得老待在宫里闷得慌。以前素言是最喜欢骑马的，常让我带她来这里骑。她的骑术是我见过那么多女子最好的一个。” “慕容出身名门，又有两个武双全的兄长，自然要较一般人精通。”夜色渐深，抬头远远可以看见天边渐露的星子，芮盈抚着略有些刺手的马鬓问道：“这匹良驹也是年将军送的吗？” 从别院到这里少说也有几十里，一路疾驰且还负重两个人，可白马的气息并没有显得太过急促，显得游刃有余，如此神骏绝非普通马匹。 “走吧！”轩辕晔嘴角微微翘起，在若有似无的笑意间一挟马腹，裂风立时会意，撒开四蹄在星夜下飞奔，两边景色不住往后退，裂风马如其名，全奔跑时，犹如乘风踏云，迅捷无比。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裂风的度才渐渐慢下来，而空旷的郊野亦渐渐开始出现大量的建筑物，瞧着像是一个个园子，无奈天色太暗瞧不清楚，芮盈只隐约记得被列为皇家御苑的畅春园似乎就在这里，不知轩辕晔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至于要带她进畅春园吧，那地方是皇帝听政的地方，她如今身为庶人的身份，又如何能够进去。 裂风在一处看似园子的建筑前停下，园子门上挂了一块牌匾，无奈天色太暗，即使凌若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是三个字，而最后一个是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