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番外【拂】
周二娘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一阵哆嗦，战战兢兢地道：“皇上……皇上恕罪，民妇试过替娘娘正胎位，可是不起作用，民妇听说这里有太医在，所以出来问问看太医是否有办法。·” 那厢，齐太医早已皱起了八字眉，不等轩辕晔发问已然道：“若真是胎位不正，除却手法之外，药石是无效的，你在替熹妃娘娘正胎位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赶紧细细说来。” 听完周二娘所言后，齐太医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适才把脉的情况，对焦灼不安的轩辕晔道：“皇上，依微臣所见，熹妃娘娘只怕不是胎位不正，而是因某些原因，胎头迟迟不肯下降，所以稳婆才一直没见到胎儿露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轩辕晔从未试有过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的时候，恨不能守在芮盈身边。 “是啊，齐太医，你倒是赶紧给个章程啊。”慕容仙亦在一旁催促着问话， 齐太医微一沉吟道：“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催产，逼胎头下降。只是这与普通催产不一样，其有一定风险，还是再请几位太医来斟酌一道用药为好……” 不等齐太医说完，慕容仙已反对道：“雨墨殿离着太医院颇有些距离，这一来一要回耽搁许多时间，万一meimei这里再出状况该如何是好？何况齐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如果连你都用不了药，其他太医纵使来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自然不会是真心替芮盈着想，心里更巴不得芮盈这胎生不下来，母子难产俱亡才好。 既然这催产药，齐太医用着没把握，那就最好，否则让其他太医来一道斟酌用药，万一当真将李芮盈救回来，岂非给自己添堵。 与慕容仙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柳莺莺就是其之一，只见她附声道：“皇上，慕容meimei此言不无道理，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啊！” 不待轩辕晔出声，齐太医已然苦笑道：“只怕还真得入宫一趟才行。” “这是为何？”柳莺莺蹙眉问道，同样疑惑的还有轩辕晔等人。 “微臣所拟的催产药有一味药，因平常甚少有人使用，所以寻常药铺是不进的，据微臣所知，只得御药房才有。” “既然如此，齐太医将所需的药材写在纸，我这就让周庸去一趟。”轩辕晔阻止柳莺莺等人再说什么，当机立断地让齐太医将所有药材一并写出，然后着周庸持他令牌入宫，除却药材外，凡今日在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给请过来，一道斟酌用药。 看到轩辕晔对芮盈及孩子这般上心，宋氏心里吃味不已，小声对旁边的戴佳氏道：“不过是一名宫妃罢了，用得着这么劳师动重吗？” “不管怎么说，她怀的都是皇上骨rou，皇上着紧一些也是正常的，倒是meimei这话若是皇上听到了，可是不好。”戴佳氏常年吃斋念佛，对芮盈倒是没什么的敌意。 宋氏轻哼一声，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但到底是闭上了嘴，她妒嫉芮盈，却更怕惹怒轩辕晔。· 且说周庸在拿了齐太医刚写的方子后，立刻骑马往紫禁城方向赶，有轩辕晔令牌在，宫门守卫稍加验看后便放他入内。 太医院，杨太医与刚因救治时疫有功刚刚被升为从五品左院判的容远都在，听周庸说完后，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背上药箱随取了药来的周庸一道出宫。 出了宫门，杨太医看到外头就停了一匹马时不禁犯起了难，别人来请太医都是备了轿子或马车来的，而今周庸只乘了一匹马来，此处却有三人，要如何过去，难道走着去？ 见杨太医停在那里不动，周庸一下子回过神来，拍着脑袋道：“奴才刚才尽顾着过来，倒是忘了备轿，二位太医稍等，奴才这就去雇轿子来。” 到了雨墨殿后，容远匆匆向轩辕晔行了个礼后便转向齐太医问起了芮盈此时的情况，得知胎头至今还是没有下降时，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隔了一会儿方将拿了在手里的药包递过去道：“我看过院正的方子，其有几味药似乎下的重了些。” 齐太医沉沉道：“熹妃娘娘已经生了一夜，虽有人参补充元气，但气力还是消耗了许多，我怕再拖下去，她会无力生产，如果决定用催产药，那么一定要一次成功，否则凶多吉少。” 此时杨太医才走了进来，他两腿内侧骑马是被磨破了一大片，每走一步都感觉疼痛不已，是以较容远晚了许多。 “可是这样做始终太冒险了，万一药性太烈，恐怕熹妃娘娘身子会受不了。”容远强忍了心里的焦灼道。 “这一点我也知道，所以才让人叫你们来一道商量。”事关两人性命，齐太医也不敢大意，“对了，熹妃娘娘的胎脉一直是你在负责，你应该是最清楚其情况的。” 此时，杨太医也看了齐太医那张方子，他倒不觉得药性太重，毕竟用催产药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既用了就必然要一次必成功。退一步讲，即使产妇真出了什么事，孩子至少可以平安生下。始终，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杨太医并没有什么意见。 容远则恰恰相反，孩子哪怕再重要，在他心都是不能与芮盈相提并论的，是以对齐太医的方子上那几味可能会伤到芮盈的药坚决反对，“熹妃娘娘之前曾早产过一次，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身子虽然好了许多，但始终还有暗患留下，若再强行催产，即使这个孩子生下来，熹妃娘娘身子也会大伤，甚至以后都不能再生育。” 齐太医在听了他的话后，斟酌着将其几味药减轻了一些份量，但对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却不肯减，按他的话说，此药一减，这催产药用与不用皆成了一个样。一时间两者僵持不下。 “徐院判，我们都知道你是想两者皆全，但若不用药，再拖延下去，只怕反而对两者皆不利。”杨太医虽然对容远曾得大公主青睐一事耿耿于怀，却也知道他是有真才实学，论医术，自已不及他之处良多，所以此言并非针对容远，而是纯粹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出发。 容远态度坚决地道：“这药太过伤身，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轩辕晔一直有在听他们说话，在听得这句时，连忙正色道：“小孩要保，大人也要保，两个都不能出事；既然徐太医认为此药过烈，那么有没有其他药可以代替？” 齐太医与杨太医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容远也是一声不吭，齐太医的药虽然凶险，但不可否认，身为院正的齐太医所开的药无可替代，只能从药量上着手。 此时一直在里间替芮盈接生的周二娘跑了出来，急匆匆地道：“几位太医可有了法子，熹妃娘娘的情况不太妙，快要坚持不住了。” “没用的东西！”轩辕晔急忧不已，若非慕容仙等人一味拦着，说产房乃血腥之地，男子入内不止帮不上忙还会惹来不祥，他早已冲了进去，即使如此，脸色料难看得紧。 “徐院判，再不用药可就来不了。”齐太医肃容对挡在身前的容远说道。 容远咬一咬舌尖，剧痛之下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迅思量一番后道：“减三分之一，相信三分之二的余量已经足够催产，而且对熹妃娘娘身子也没有大伤。齐太医适才说过我对熹妃娘娘的这一胎最是清楚，那么就应该相信我的话。” 齐太医见他始终坚持已见，心甚是不悦，冷下脸道：“既然你坚持，那么就减三分之一，不过若最后出了什么意外，这责任可是得由你来担起。” “是。”在回答这个字时，容远没有一丝犹豫，迅改了方子交由下人去煎药，同时命人再多切些参片来，等催产药灌下去后，就让芮盈一道含在舌下，务求尽最大的可能将孩子生下来。 等下人将药煎好端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在周二娘将药端进去后，不论柳莺莺等人怎么好言安慰，轩辕晔都坐不下来，不断在屋来回踱步，借以减轻心的焦灼。 并非第一次有女人替他生孩子，他却是第一次如此坐立不安，唯恐催产药无效；唯恐芮盈会有什么意外；唯恐像上次一样生出一个死胎来；唯恐…… 他忧心不已，恨不能陪在芮盈身边，但那一扇根本经不起他用力的门却生生将他与芮盈隔在了两个世界。他只能被动地听着里面不时传来芮盈痛苦难耐的呻吟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二娘又一次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没等她站稳，轩辕晔已经冲上前急声道：“怎么样？生下来了吗？” 周二娘哭丧着脸摇头，不等轩辕晔发火，她已经跪下惶恐地道：“催产药灌下去后，熹妃娘娘阵痛虽然加剧，但胎头还是未露，现在熹妃娘娘已经快力竭了，民妇担心再这样拖延下去，孩子会……” 见她言语吞吐，柳莺莺忙催促道：“会怎么样，快说。” 周二娘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会胎死腹。” 齐太医一听到这话，立时转过头瞪了脸色发青的容远一眼怒道：“现在你高兴了？！” 容远一言不发，侧脸在清晨的天光下青如霜灰，他很清楚药量是绝对够了，胎头迟迟不肯下降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周二娘眼巴巴地看着轩辕晔道：“皇上，娘娘情况越来越差，再拖下去，只怕母子两人都会有危险，还请皇上示下，是保大人还是孩子。” “混帐，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大人小孩都要平安，否则你就提头来见朕！”轩辕晔脸色铁青地盯着她，目光狠厉如要噬人一般，吓得周二娘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柳莺莺见状叹了口气，上前劝道：“皇上莫要怪她，此事连太医都没办法，何况她一个小小的稳婆。唉，meimei当真是一个命苦的人，之前霁月是这样，现在又……难道这当真是命吗？” 她拭了拭不慎流出眼角的泪小声道：“皇上，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无用，还是赶紧做个决断吧，是meimei还是孩子。” 轩辕晔死死攥着双手，突起的指节上惨白一片，看不到一丝血色，一边是他喜欢的女人，一边是他的亲骨rou，这样的选择要他如何去做？ 见轩辕晔迟迟不开口，柳莺莺握住他冰冷的双手，一字一顿道：“妾身知道皇上心里有多舍不得meimei，可那是皇上的亲骨rou，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难道您要眼睁睁看他屈死在娘胎吗？妾身相信，如果让meimei来选，她一定会让孩子活下去。” 听到这话，德妃与云妃皆是大惊失色，柳莺莺这分明是在劝轩辕晔弃芮盈而保孩子，好生恶毒。为怕轩辕晔被她说动，两人连忙跪下呈言道：“皇上，孩子固然重要，可是熹妃娘娘陪了您七年，难道您真忍心眼睁睁看她去死？” 慕容仙睨了两人一眼，道：“现在不是皇上想让熹妃娘娘死，而是迫不得以要二择其一，难道你们想让皇上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她与柳莺莺皆视芮盈为眼钉，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自不愿错失。 “可是孩子将来还可以再有，熹妃娘娘的命却只有一条，若是就这么没了，皇上于心何忍？”德妃含泪说道，心里却并没有太多把握，一直以来，后宫深宅，都是以子嗣为重，至于女人，不过是延续香火的工具罢了，所以往往当产妇难产需要在大人与孩子当择一存活时，大多数都选了孩子，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却……无可奈何，除非命好的遇到一个重视她胜过子嗣的男人。 慕容仙冷冷睇视了她一眼道：“这么说来，如果涵烟即使死在德妃娘娘面前，德妃娘娘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都是孩子。”慕容仙根本不给德妃把话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道：“上天将福沛带走的时候，我恨不能替他死，可惜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虽然活着，可是日日都会受椎心之痛，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