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风曜寒到底还是来了，之前他看着杨璃儿的背影，让他的心很是不安，他觉得，杨璃儿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也无从猜测。 “王妃已经睡了，她说最好不要打扰她。”这一点，小绿还是很尽职，将杨璃儿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带给了风曜寒。 风曜寒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理睬小绿说的话，没有谁能够阻挠他的脚步，很快他便推门而入，屋里静的恍若时间停留，只有如沙年华缓缓淌过。 那一刻，风曜寒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莫明的气质，他想要靠近这一切。屋内轻纱帷幔，缓缓飘动，他轻轻掀开，只见床上的人儿端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十指紧扣。 风曜寒没有说话，他使了一个眼色，便让小绿关门出去了。 杨璃儿心中一紧，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就像没意识一般，她却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风曜寒。 风曜寒也愣了一下，看着无神却又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杨璃儿，他干咳了一声，转过身走到窗前，没有说话。 杨璃儿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这会儿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她垂下了头，道，“你来干什么。” “这里我不该来吗？”风曜寒反问了一句，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杨璃儿淡淡的笑了笑，她从来就没有惧怕过风曜寒，这会儿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竟然没有丝毫的痛恨，本来，一切都应该随风散去才是。她站了起来，轻柔的叫了声，“风曜寒......” 风曜寒的背影有些僵硬，似乎杨璃儿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过他。那一刻，他放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却又是昂起了头，没有说话。 杨璃儿见此，嘴角笑容也缓缓收回，她问了上次重复过的问题，“世人都说寒王为了救我杨璃儿一命，杀了一千个婴孩。说我是妖女，蛊惑了寒王，不知道寒王听过没有。” 这话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杨璃儿也只不过是想知道答案，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她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答案，是爱她或者是不爱她，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杨璃儿她所能接受的。 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风曜寒轻抿着自己的嘴唇，杨璃儿，本王从北澜国将那抢回来，还不足以说明这一切吗，本王也不想爱上你，但是当那两行泪流下来的时候，本王便知道，一切都已经有了结果。 他顿了顿，轻轻地说道，“杨璃儿，你还爱他吗？” 杨璃儿不得不垂下了头，慕容辰，她还爱吗？ 爱一个人似乎不能用长短来计量的，她的眼前反复闪烁着慕容辰为她断臂的那一刻，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前被鲜血弥漫，她在心中不断地问自己，你还爱他吗。 这些事情她似乎没有想起过慕容辰，只是，有些人进入了心底，却是一辈子的事情。与他人，和爱不爱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一点，杨璃儿早已经发现。 她说，“风曜寒，若是我们......” 杨璃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轻飘飘的落了下去，犹如失去重力的蝴蝶，那般的轻柔，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一句卡在了喉腔，不知道她会不会决定，若是时辰再长一些，她会不会后悔。 她说，风曜寒，若是我们从未有见过，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风曜寒就那么的看着杨璃儿在他眼前缓缓地落下去，他一惊，赶紧上前扶住了杨璃儿。 只是杨璃儿那紧闭的双眼此刻没有半点的神采，微张的嘴巴似乎话没有说完，这一刻他变得有些失控起来，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之后，他疯狂的叫着，“御医，快把御医叫来。” 小绿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风曜寒疯狂的声音之后，便飞快的朝门外跑去。 而风曜寒看着在自己怀中一动不动的杨璃儿，真是希望此刻她能够推开自己的怀抱，他不明白，杨璃儿怎么在他的眼前突然倒了下去呢。 最终，风曜寒时等不及了，他抱起杨璃儿就飞奔出去。 他还有好多话要和杨璃儿说，她不能就这么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风曜寒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和所谓的自尊，他只想着杨璃儿能够平安无事。这是他第一次真实面对自己的内心，等到杨璃儿醒来的那一刻，他一定会告诉她，自己内心的感受，哪怕是被杨璃儿唾弃。 只是风曜寒没有想到的是，在杨璃儿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那边是天与海的距离，他和杨璃儿之间，注定了会有遗憾。 匆忙的御医和暴躁的风曜寒终究靠在了一起，御医从来没有见过风曜寒如此的着急担心过，他们赶紧的围在了杨璃儿的身边，只是最终，全部只能摇头叹息，纷纷请罪。 “王妃已经没有生命迹象，臣等无能为力，还望寒王恕罪。”一群御医纷纷跪在了地上，不断地磕头，眼神里满是惶恐，此刻风曜寒的眼神几乎能将人吃了去，他像发狂的狮子，抓住其中一人的衣服，直接拎了起来，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御医立马吓得面如土色，说话也不连贯起来，道，“回......回寒王，王妃的确是已经无生命迹象，这一点......” 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掐在喉腔上的手一用劲，眼睛一瞪，就直接被风曜寒扔了出去。 风曜寒这个举动直接将在场的人吓的半死，风曜寒的凶狠残暴是他们都领教过的，不知道下一个就会到谁的头上，到最后还是小绿赶紧的跪了下来，求情说道，“寒王息怒，您还是去看看王妃吧。” 风曜寒看了小绿一眼之后，眼神稍稍有些收敛，却依旧让人寒蝉若禁，他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没有了脉象。” “这......”众御医面面相觑，这一点也是他们所不能解释的。杨璃儿即没有中毒的征兆，也没有猝死的迹象，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风曜寒见这些人不说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道，“要你们这些庸医有什么用，跟你们一天的时间，若是猜不出什么原因，你们全都给王妃陪葬。” 众御医听得纷纷磕头，最后在风曜寒的威胁中颤抖的走了出去。 小绿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也想不通怎么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她轻轻地走了过去，看着杨璃儿一脸的淡然，想着之前杨璃儿说的话，她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杨璃儿预谋的。 她早就感觉到了杨璃儿有些不对劲，但是有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如今杨璃儿竟然选择了死的方式去追寻她所要的自由，这一点，是小绿没有想到过的。她感觉到了一丝的悲哀，甚至是有些后悔。 若是当初她答应了杨璃儿，那么杨璃儿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这条路。 回想起以往当初，小绿心中一阵难过，此刻也看不出风曜寒时什么样的表情，严峻到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殊不知在这没有表情的面孔之下，却包含了多少的复杂表情。 “她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做些什么。”风曜寒沉着脸问道。 小绿摇了摇头，随后在风曜寒的目光注视下，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她说，她要离开这里，她说......要我答应她，到时候带她离开王宫......” 风曜寒皱了皱眉头，看着沉静的杨璃儿，若是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的跟前，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他紧紧的拽住了自己的拳头，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牙关紧咬，他说，“她还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小绿道，她忽略了杨璃儿喝酒的那一段，她不知道和那有没有关系，这一切她想自己先弄明白。 风曜寒吸了吸了一下鼻子，摆了摆手，让小绿先出去了。 门“哐当”一声就掩住了，昏暗的光线下，风曜寒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刚刚还在说话的杨璃儿，这一刻竟然就要离他而去。 想起之前杨璃儿说的话，他只感觉到一阵悲哀，他死死的盯着杨璃儿的脸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道，“杨璃儿，你真的就是那么的讨厌我吗，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呆在本王的身边吧。”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若是再平日里，杨璃儿此刻定然会用坚强而又不屑的眼神望着风曜寒，说，“对，我就是讨厌你。” 只是这一刻，床上不再有任何的动静。 风曜寒感觉到了愤怒，杨璃儿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怎么可以就这么的离去，她现在一定在笑吧，笑着说，风曜寒，你即使能权倾天下那又怎么样，你终究是左右不了我的心。 想到这里，风曜寒直接将杨璃儿拎了起来，看着那垂下的羽睫，心中一阵愤怒，他不停的摇晃着杨璃儿的肩膀，大声的说道，“杨璃儿，本王没有允许你死，你怎么就可以死，你不是要和我继续斗下去吗，你怎么这样，还说什么不屈不饶，简直就是胆小鬼。杨璃儿，你给我醒来。” 任凭着风曜寒怎么大喊大叫，杨璃儿始终没有动静。小绿在外面听着风曜寒的嘶吼，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看来，风曜寒还真的是挺爱杨璃儿，只可惜她没有听到风曜寒亲口说出来。 风曜寒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拉着杨璃儿的手，望着床上已经像是睡着了的女子，忍不住几度落泪，“你看，璃儿，这一次我是真的跪在了你的面前了！” 若是时光重来，他想自己定不会那般吝啬自己的话语，他轻轻地说道，“璃儿，你知不知道，从你远嫁北澜国的那一刻起，本王便明白，我已经陷了进去，只是你却依旧那么的讨厌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呆在本王的身边。” ...... 那一刻，风曜寒说了许多以前从没有说过的话，若是杨璃儿能够听见，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只可惜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元和八年，南楚国的王最深爱的女人逝世。 王以王后之礼厚葬她，全国举丧七日。 风曜寒最终同意了小绿的要求，让她带着杨璃儿出了宫。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悲伤，他只是轻轻地说起，她这般渴望自由，我想，应该成全他。 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迟。他守在杨璃儿身边的那七日，忽然想到，若是他早一点放手，他和杨璃儿的结局会不会不是如此。 说一句我爱你，似乎是那么的困难。 此刻慕容辰也出现在了杨璃儿的身边，两个男人都没有说什么，此刻他们只不过是深爱杨璃儿的男人罢了，慕容辰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资格祈求杨璃儿的原谅，但是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他早已经将这个如云般捉摸不透却又坚强的女孩放在了心底。 只是...... 他们都没有后悔的权利。 那日，小绿带着杨璃儿独自离开了王宫。她的心不再像当初那般痛苦难过，反而变得愈加平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她望着竹排上静静躺着的杨璃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样才是杨璃儿最好的归宿吧，她望着手中的瓷瓶，慢慢倒出粉末，随风而去。 她想，她最终还是背叛了风曜寒，但她没有后悔的意思，这一切，就当做她什么也不知道吧。 她只希望，以后的杨璃儿能够快乐的生活下去，远离是非，远离这一切。 天似乎也阴沉了下来，看着顺流而下的竹排渐渐变成了一点，她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叫着，jiejie，一路走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璃儿这才昏昏沉沉的醒来，看着周围青山作伴，流水东流的景象，她便明白，一切都该结束了。 只是，心情不知为何，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她看着远处的渔光点点，心想这是她重生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地方，应该就是她最后安定了地方吧。 想到这里，杨璃儿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她却觉得面部有些僵硬，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只是她明白，这或许是她命中注定的。 她已经不会笑，也不会哭了。 这就是当初所说的后果和代价，她这一生，不再会有表达心情的任何表情了，或许就算是对她的惩罚。 她想，经历过这么多，她也不会有欢快了泪水的资格了。 曾那么爱，那么伤。都只是曾经了！即使真如慕容辰所说，在最后的时光里，风曜寒曾经爱过自己，那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风曜寒依旧是王，而杨璃儿安心的做了渔村与世隔绝的女子。 她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和那个她不愿意提起的地方有任何的关联，却不曾想，那一脸，她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小绿。 “你知道我没有死。”杨璃儿没有任何的惊讶和躲避，只是淡淡的说道。 小绿轻抿着自己的嘴唇，她点了点头，她去问过别人，那药的作用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只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告诉风曜寒。 而这一点，也正是杨璃儿所去赌的，她赌她所付出的真心，和小绿对自己的感情，她赌小绿会成全自己，帮助自己瞒过这一切。 看来，她赢了。 只是这么多年，小绿一直没有来，到如今突然造访，她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小绿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跪了下来，十几年的沧桑使她们都发生了变化，她们都已是妇人，她们的面容见证了时光的流逝，她也不再是当初那棱角分明，倔强艳丽的杨璃儿了，她已经明白，爱已成往事罢了。 小绿说，“寒王已经不行了，你去看看他吧。他是真的爱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杨璃儿撇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也似乎忘记了如何去笑和去哭，此刻觉得心中有些压抑，却是哭不出来，她紧抿着自己的嘴唇，说道，“这一切，已经都和我无关。” 小绿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这一生，她未嫁，陪在风曜寒的身边，看着他终生未娶，在冷宫一呆就是一夜，风曜寒虽是不说，她却明白，好几次她都想告诉风曜寒这个消息，哪怕被风曜寒杀死。 只是想到杨璃儿当初的决绝，她忍了又忍。 事情既已如此，也不好再改变什么。只是当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风曜寒，依旧叫着杨璃儿名字的时候，小绿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她不想让风曜寒这一生都遗憾而去，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杨璃儿过去。 她说，“寒王到现在都还叫着你的名字，你就算是去看一眼吧。” 杨璃儿走着的脚步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她情愿听到风曜寒说这一辈子都没有爱过她，却也不想听到这样的结果。 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她也不似当初那般气势逼人，一个人的日子虽然清净，有时候却也慢慢回忆那段日子。 一个人若开始回忆，那便说明，她已经老了。 小绿见杨璃儿有些动容，便紧接着说道，“就看在当初我帮你的份上，你就跟我去吧。” 杨璃儿听到这里，不由得低下了头，良久，她才抬起头看了小绿一眼，说，“好吧。” 小绿擦了擦眼泪，顿时欢心起来，一如昨往。 屋里一切从简，杨璃儿拿出当年她出宫穿的那件青衣，虽是多年，穿上后却一如当初，她的青丝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小绿赶紧的跑了过来。 从杨璃儿走后，她便再没有再为谁梳过髻，如今轻轻一碰，往日的记忆全部浮了上来。看着镜中的容颜苍老，青丝中隐藏着白发，小绿不由得鼻子一酸，叫了声，“jiejie......” 杨璃儿的脸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像是一座冰山，融化不掉。 她们没有作太多的逗留，只是在夜幕降临那一刻，她一身青衣来到了这熟悉的王宫，一切都没有变，却是换了不少的人。 没有人会知道小绿带来的女子是谁，那渐渐苍老的容颜下依旧可以看到当年的风姿卓越，她们大多是新来的的宫女，对杨璃儿充满了好奇。 有好事的人说，莫不是王口中一直呼唤的女子吧。 杨璃儿静静的穿过甬道，多年未来，走起来竟还是那般顺心，就像一个人，无论你想怎么忘记，在某些时刻，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跳出来。 “璃儿......璃儿......对不起......”还没走进去，杨璃儿就听到了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声音几乎沙哑听不见，却不是当初那般对自己嘶吼发疯的力道了。 杨璃儿不由得加紧了脚步，在她掀开帷幔的那一刻，她看到床上的人儿眼睛突然睁开了，射出一道光芒，他伸出了手，想要拉住什么，他说，“璃儿......你来了......” 话音刚落，那刚刚抬起的手不由得又落了下去，重重的一摔。眼神定格在了那里。 杨璃儿看着这突然的一切，外面的人全部跪了下来，她听着太监那尖锐的声音哭嚎着，“寒王驾崩，跪！” 一时之间，钟鼓齐鸣，哀嚎阵阵。 杨璃儿看着床上的风曜寒，那眼神因为突然睁大而有些狰狞，杨璃儿伸出手替他抚平，想当初，他也是这般看着自己轰然倒地的吧。 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注定般，在杨璃儿转身的那一霎那，她感觉到眼角一阵湿润，她伸手一碰，却被夺眶而出的眼泪淹没了。 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很痛，原来不是她不能哭，只是未到伤心处。 没有人留她，小绿安静的跪在风曜寒的身边，她守了一生，等了一生，却也爱了一生。 “璃儿......”门外想起了苍老的声音。 杨璃儿缓缓转身，那容颜沧桑，却依旧白衣胜雪，她看了一眼，心中却不为所动，她说，“你认错人了。” 此刻，天已渐渐的黑了。一切似乎都应该拉下了帷幕，这一刻，她该何去何从。